但是對勾宿懷而言,這要求太過奢侈,不是他所能想象和擁有的。
漆黑的豪宅聳立眼前,那是他自小到大成長的家。打開門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靜,沒有燈光、沒有問候、沒有溫熱的飯萊、沒有對他漾著溫暖笑容的母親或妻子;有的,只是滿室的靜謐和寂然,不但不能讓他身心疲累的狀況好轉,反倒更讓。他心神耗竭。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他自問,發現根本得不到答案。
多少次,他深深冀求著,希望有個人,隨便誰都好,在他回到家的時候問候他一聲,只要一聲「你回來了」——告訴他其實家里是有人在等著他、希望他回來的。
只要有這麼一個人、只要有這麼一聲就好……
「你回來了啊。」
突兀又陌生的聲音闖進黑鴉鴉的大廳,傳入立在門邊的他的耳里。
「誰?」這一聲問候來得太適時,完全擊潰他強裝于外的心防。
點亮廊上的壁燈,一個戴著黑框大眼鏡遮住一大半臉的瘦弱女人立在他面前,蒼白且平凡,盤起的頭發讓她看起來更形老氣。「你是誰?」
「我……我……」呵呵,原來他本人比照片上好看!柳依依驚奇地發現這一點。「我……我叫柳依依,你……你可以叫我依依就好了。」
貝宿懷心下的感動在听聞她自報姓名後完全消失,心防再次高築,高度厚度比之前更甚。
原來她就是那個將監視他一舉一動的女人。
知道來者何人、是何模樣後,勾宿懷提起公事包往通向二樓的樓梯走去。
「你……你吃飯了沒?」怎麼這麼快就要進房去,他還沒跟她打招呼哩!「我可以幫……幫你煮點……消夜。」
「先解決你的結巴再說。」這樣子的秘書能看嗎?哼,看來他得另外私下聘請一個兼具花瓶功用又可解決他生理沖動的秘書,「堂堂一個大企業總裁,能用一個長相不佳、講話又結巴的秘書嗎?」
「你……你……」可惡的男人!是誰寫訪問他的文章的?什麼尊重女性同胞、風度翩翩?騙人!「我……我……只是……只是……」哼,柳依依索性結巴結個過癮,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閉上你的嘴。」勾宿懷不悅地繞過她往二樓走去。
「等……等一下!」喂喂,她最重要的事還沒說呢,「我有事……有事跟你說!」
「我跟你素不相識,沒有什麼好說。」踏上樓梯,勾宿懷居高臨下地斜睨戴著黑框眼鏡的丑女人,「明天開始你是我的秘書,而我交給你的工作是上班時間不要讓我看見你,隨便你去哪里都可以,每個月的薪水我會照付。」說完,他轉身離去。
留在原地的柳依依直直目送他的身影到消失眼界為止,她月兌下黑框眼鏡、松開發髻,得意地在大廳吃吃低笑。
「嘻嘻,果然沒錯。」太佩服呂大姐的頭腦了,她是不是算命的啊,勾宿懷的反應全在她掌握之中。是誰說心理學家才能看出一個人的情緒反應?她們家呂大姐那一顆頭腦比心理學家的還強,令人佩服。
計劃第一步︰讓男主角對她有個丑陋的印象,方便將來的女主角——她丑小鴨變天鵝,嘻,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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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餐時分,才算是勾宿懷和柳依依的正式見面。
「宿懷,這位是……依依。」勾超凡勉強自己叫得親熱些,「我好友的孫女依依,這是宿懷,以後就是你的上司和……哥哥。」唔,違心之論說太多對身體實在太傷。年輕的時候他可以面對一群貪官污吏,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客套話,現在人老了,連對自己的孫子說謊都覺得罪孽深重,「你們兩個以後要好好相處。」唔,又一記罪孽深重的壓迫感襲身。
「爺爺。」柳依依推推黑框大眼鏡,呆呆笑了下,「昨晚我和勾大哥已經說過話了。」說話的同時,她暗暗瞥了眼勾宿懷;好樣的,完全不為所動,「您放心,勾大哥人很好,我相信在公司里他會教我很多東西的。」
听聞這種蹩腳的謊言,勾宿懷連抬頭都懶,繼續埋頭吃他的早餐。
「是嗎?」在柳依依的眼神示意下,勾超凡假裝附和,並且下了一道命令——清晨一大早她闖進他房間要他配合的事項,「宿懷,以後就由你帶依依一同上下班,免得她來來回回不方便。」
听到這項命令,勾宿懷終于有了反應,「我會雇人載她上下班,。」言下之意是︰抱歉,恕難從命。
他會蠢到因為這樣而讓這老狐狸有機會控制他下班後的時間嗎?
「爺爺,我不想麻煩勾大哥。」可惡的男人!早料到他不會接受,但沒想到他竟然肯花這麼大手筆,只為了避開載她上下班的工作。有錢的男人就該這麼揮霍,「沒關系的,這里離公車站牌也不過只有四十分鐘的腳程,我可以坐公車上下班,您放心好了。」柳依依投給勾超凡一記「您放心,沒問題」的笑容,當真牽動勾超凡的心,讓他起了憐惜之情。
「四十分鐘的腳程,傻丫頭,你以為四十分鐘的山路好走嗎?」不對!他干嗎用這種口吻和她說話?
很好,帶戲成功。「您放心,以前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說話時,她臉色黯了下來,隨後又似強迫自己的開朗點頭傻笑道,「他老人家常常帶我爬山的呢!所以我的腳力從那時起就鍛煉得很不錯,四十分鐘可以當作是運動啊。」
這帖藥下得很猛,如果勾宿懷真的狠得下心拒絕接送她上下班,那她無疑是給自己找了麻煩,老天保佑啊!保佑他點頭答應。
這個女人……勾宿懷眯起眼,直盯住坐在對面回避他視線的柳依依,哼,以為說這種話就能讓他點頭答應嗎?
如果他勾宿懷這麼容易被激起同情心,那就不可能在商場有立足之地了。「既然柳小姐這麼堅持,我又何必讓她少了運動的機會。」果然,他看見對面的女人白了一張臉。
死定了!他真的狠成這個樣子!哦,天啊!四十分鐘的路程哪!呂大姐,救人啊……柳依依在心里哀號,卻得硬逼自己強笑說出︰「謝……謝謝。」
這會兒,連勾超凡都覺得柳依依可憐了,不過幸丈樂禍的情緒無法克制地冒出來。沒辦法;昨天被她激得太過分,正愁找不到方法報仇,結果今天她反倒自食惡果,除了活該,他找不到第二句話說。
「我吃飽了。」勾宿懷放下碗筷,離開飯桌,「陳嫂,我的公事包和外套。」
「馬上來,少爺。」陳嫂微嫌臃腫的身子往懸掛大衣的專用室移去,「請稍候。」
「我……我也吃飽了。」完蛋,怎麼辦呢?真要走四十分鐘的路啊?!可是如果不走,這戲要怎麼演下去,她可是孤苦無依的丑小鴨灰姑娘啊!嗚嗚嗚……欲哭無淚是不是在說她現在的狀況?嗚……呂大姐,她可不可以不干了……
但是,如果不干的話,違約金就得算在她頭上;兩相權衡之下,不得已,她只好提起公事包站起身,整整身上烏漆抹黑、好比參加喪禮用的素黑色套裝。
「我先走了,爺爺再見。」唉,她好可憐,「勾大哥,我們公司見。」這句話她幾乎是咬牙和血吞才說得出口,恨啊!
「希望你不要遲到。」勾宿懷壞心地往她傷口踩,死命踐踏,毫不留情,「我向來要求我的員工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