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醫生?」
肩膀上感受到一記輕拍,林以梅回過頭,是名護士︰「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林以梅站起身,搖頭。「沒事。」
「是這樣嗎?」護士反問,但又怕惹怒了傳聞中脾氣古怪的林醫生,遂又趕緊改口︰「沒事就好。」便微微彎了彎身,加緊腳步繞過她離開。
林以梅則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直到身上的Call機響起,這才讓她回過神往急癥室跑了去。
***
「病人?」進到急癥室後,林以梅便問離自己最近的護士有關病人的情況。
「槍傷,位于背部中央,距頸部有三十公分。」
背部中央……那是脊椎附近,但願不是正中脊椎。
「小斑、小斑!媽的!你敢死就給你好看!」
急癥室外傳來一陣吆喝,引起林以梅的不悅。「誰在外頭?」
「傷者的朋友。」
「去叫他閉嘴。」林以梅走到急救台處,低頭看著側身躺在上頭的傷者——彈孔的位置正中脊椎,真幸運!她諷刺的想著。出血量不大,看情況子彈還留在里頭。「手術醫生是誰?」
「是——」
「青雲!」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大喊,喊出她朝思暮想的名字。「你來得正好!救活小斑,我要他給我活下來!」
「我又不是神。」熟悉的聲音仿佛就在身邊,此時此刻的林以梅已震懾得動彈不得。「把巽凱帶回去,他在我就不動手術。」
「死青雲!你這是什麼話,好歹我是黑街的……」
然而接下去的話急癥室里再也沒有人听得清楚,八成是那聲音洪亮叫作巽凱的人被其他人拉了個大老遠吧!
砰砰兩聲,僅是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林以梅卻仿佛听得見自己的心跳加快,砰咚砰咚的聲響。滕青雲……回來了?他回來了……是吃驚還是震撼,她已然分不清體內充斥的是什麼樣的情緒,他回來了?
「林醫生、林醫生?」旁邊的護士死命的推著她,傷者都快不行了,林醫生怎麼還呆在原地。「林醫生?林——」
下一句呼喚被剛進來的滕青雲制止,護士看著甫回國的滕醫生,看見他指劃自己的手勢,于是那護士點頭,加入同事們止血的行列。
「清醒點。」他輕拍林以梅的臉頰。「有事等手術結束才說。」同樣的,發呆也等這手術結束再繼續。
「呃?啊?嗯。」林以梅像個機械傀儡似的,整個早已熟悉的麻醉過程仍然完美的完成,讓滕青雲無後顧之憂地動起這場艱難的手術——卡在脊椎的子彈如何能在不傷到任何一根神經的情況下取出,這對任何一個外科醫生來說都是項難題;而滕青雲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將卡在傷者體內的子彈加以冷卻使其收縮、減小體積,之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取出,完成這項手術歷時四個小時,不僅救活了小斑也讓他不至于下半身終生癱瘓。
在急癥室內所有人員的高聲呼下,滕青雲暗中拉著仍處于呆滯狀態的林以梅離開。他的突然出現似乎讓她非常吃驚的樣子,不過,他倒是挺佩服她即使在這情況下,還能將麻醉做得如此之好,看來工作已成了她的慣性,這反應不錯。
他微微揚起了笑容,看樣子他這一趟出國並沒想像中的那麼不合時機;相反的,可能時機正好,要不依她的性格,怎可能會忽然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像現在就一直盯著他看,仿佛生怕他突然間又消失不見。
以退為進——原來藥要下得這麼猛才能讓她有所感覺,他算是領悟了。
甩開沙穆和那個他像看過又不認識的男人,滕青雲現在只想趁林以梅還沒回神,並拿起冷硬的盾牌,將她的冷漠外衣徹底打碎,他可不要她再用那種要死不活、一成不變的臉孔對著他!
砰!是他關上辦公室大門的聲音。喀!是他上鎖的聲音。這些她全听得見、也全知道;但是,腦袋里還是無法反應他回來了的消息。
她想動,可是怎麼也動不了,她知道他拉她,拉她進他的辦公室,知道他——知道一切一切,但為什麼她還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一切不是真實,只是虛幻,只要她一眨眼就什麼都沒有、就什麼都消失不見。
所以她不要眨眼楮,不要閉上眼,不要開口說話,這樣子是不是就能一輩子在夢里面看見他,不會再失去他!不會再被他丟下!這樣子是不是就可以——
「以梅?」滕青雲拉起她,將果裎如赤子的她包裹在臂彎中。「你在哭什麼?’’同樣的他,只覺胸口被她的淚水浸濕,有點熱又點涼。「你怎麼了?」
「你是真的?」她是不是听見他的聲音了?那個平穩又沒有特色,常帶著嘲諷的聲音?「你不是從夢里出來的?」她低喃,雙手始終不敢主動觸上滕青雲任何一寸皮膚。
「你還在作夢。」他回來對她的刺激真的這樣大?不,說正確一點,是他離開的這一年對她當真有如此大的影響?
「我……」她可以說話嗎?她說了話之後他是不是還在這兒?不會丟下她離開?是不是還會繼續在她身邊,嘲諷她也好、譏笑她也罷,反正她只要他在她身邊。
滕青雲定定地盯著林以梅瞧︰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的確就在她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吻她,將自己口中暖和的氣流送進她嘴里,究竟這樣能不能讓她回到現實他也不知道。
但是謝天謝地,林以梅終于眨了眨眼楮,開口說話︰「你……回來了?」
「這樣還不能證明嗎?」他的「努力」難道還不能讓她了解這.是現實不是夢境嗎?方才她的反應是這麼的激烈,何須懷疑?
「你——」她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伸手環住他的背,主動貼上他的唇,且還送進自己的粉舌。「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讓我——」孤獨啊……她來不及說出的話,現在只想好好感覺他的存在,證明這不是她的幻想。
滕青雲對她突來的熱情有點驚愣,一下子反被她壓在下頭,只能任她在他身上燎起火源;但這只是一瞬間,之後他便又回到主動的地位,翻個身子反壓她在身下,這一年的等待終究還是值得的,不是嗎?她果真怕失去他。
「怕失去我就不要放手。」滕青雲伸出熱燙的舌頭,舌忝吻她的耳垂低聲輕喃︰「如果真的怕就不要放手。」
「我不放,我絕對不放手!」意亂情迷之下,她果真收緊雙臂,使盡力道抱住滕青雲光果的背,十指幾乎要掐入他背部肌肉。「不放手,我不要放手!」
他滿布的眼中同時充塞著柔情,他是這麼渴望她不要放開他,早在五年前她緊緊抱著他痛哭的時候,他的心就暗暗被她敲下一大片,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現在,她終于說不願放開他,即使是在這種一時情動、難以控制的時侯,即使是明知道一旦冷靜下來,她會否認,否認自己曾說過這些話——他也情願相信。
無奈!誰教他總是嘲笑好友們對感情的提得起放不下,現在自己反倒比他們來得更放不開——抓雁的獵人反被雁啄瞎了眼楮,原來這句話就是在說他。
***
林以梅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睡得這麼舒服過。
輕輕睜開眼,便看見被她壓貼在身下的滕青雲,如此畫面終于讓她不得不承認他回來的事實。
辦公室……天!她竟然在他的辦公室和他——動了動身子,她只覺得全身酸痛,一張沙發擠了兩個人,怎麼睡也不見得會安穩到哪兒去,但滕青雲在睡前仍體貼地自願當床墊讓她躺,也抓了白袍充當棉被怕她著涼,這一點記憶她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