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海潮的聲音一波波襲來,屋里時有時無的談笑聲,交織出溫馨的景象,這般的浪漫,這般的溫暖、這般的——
喀嚓!
一道細微的聲音傳進沙穆耳里。
「怎麼了?」見他突然皺起眉頭,谷絕音關心的問道:「我弄痛你了嗎?」
沙穆抬起手,暗示她不要出聲。他確定自己听見了,這一段日子以來他總以為是自己多心才會听見一些有的沒有的雜音,但是這一次——屋外的海浪聲就已經夠吵的了,他還听得見這不尋常的聲音,這證明不是他多心;再加上遇到谷拓仁……明明福伯告訴他說有九年的時間沒讓谷拓仁和絕音見面,那他又如何認得出她呢?莫非……
「沙大哥?」
「沒事。」他揚起手,要她放低聲音,自己則起身朝回廊的落地窗移動。
「往哪里躲。」他大喝一聲,而幾乎是同時,落地窗門一開,他伸手向暗處一抓,一團黑影影滾進谷絕音房里。
「啊。」谷絕音嚇得驚叫一聲。
「說。」連喘氣的時間也不給,沙穆一出手便緊緊掐往來者的咽喉。「是誰派你來的?」他敢說谷拓二是唯一人選。
「沙大哥。」對于黑影的出現,谷絕音嚇傻了眼。「他是……」
「絕音,先到我的房間去。」他不要讓她知道太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記得不要吵醒福伯。」
「可是……」
「乖乖听話。」
「是。」不得已,她只好離開,在出房門之前仍不忘叮嚀:「你要小心點。」
「我知道。"他勉強露出一笑,該小心的是這個侵入者。
等谷絕音退出房門後,沙穆才露出真正殘酷的另一面。
第八章
「是谷拓仁派你來的。」這不是問句,而是認定的語氣。
「是的。」到了這時候,周明只有老實說的份。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看的這個男人,雖然是笑著一張臉,可是擔任征信社要員多年,直覺告訴他,繼續在他面前表現對顧客死忠的行為,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慘。
「你接這工作幾年了?」沙穆問。他懷疑說不定打從絕音一離開台北就開始進行了。
「九年。」
丙然不出他所料!「這幾年你為谷拓仁做了些什麼?」
「送照片而已。」
「只有送照片?」
「這……」沙穆那降了溫的聲音讓他听了不寒而栗。
沙穆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紙片,用兩指夾住一甩,周明的右頰立時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還有沒有?」
「還有調查她身邊的人。」天啊!他從來沒看過有人只用紙就能讓人流血的。
頰雖然很痛,但是周明連伸手去模的力氣都沒有,四肢早已嚇軟了。
「除了這兩件事以外還有沒有?」
「這個……」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就全被套出來了!可是……不說他的小命就……周明立刻陷人兩難中,其實最後一件,也就是第三件事,也是讓他多年來一直想不透的。
「還有什麼?」一晃眼,沙穆已經蹲在他面前,一手抬起他的領子。「我可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耗,听見沒。」
「他……他要我注意鋼琴。」說就說吧反正也不差這一項。「就這三件事,再沒有別的了,我發誓。」
注意鋼琴?「你是說二樓那架鋼琴?」
「就是那架。」唉,回頭他會因為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而把工作弄丟的。
「谷拓仁為什麼要你注意那架鋼琴?」
「這他沒說。」他曾經問過,但是被谷拓仁狠瞪得馬上拔腿就跑。
「回去告訴谷拓仁,再暗中派人窺探谷絕音的話,我絕不放過他。」大不了拜托冷訣宰了他。「過去的事記得,並不代表我不知道。」
「是,是。」總算有命可以回去看妻兒,周明在心喘了一口氣。
***
「那個叫沙穆的真的這麼說?」
「是的,谷先生。」瞄了眼背對他的客戶大人,周明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的來歷還查不到嗎?」
「對不起,還是沒有。」好像世界上從沒他這個人出現過一樣,任憑他怎麼查,就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按熄煙,谷拓仁轉過身。「你可以滾了。」看來事情不解決是不行了,他原先還想再多拖個幾年,等徐福那老家伙死了以後再行動,但是現在出現個叫沙穆的男人,這麼一來要拿回屬于他的東西,可就多了一層阻礙。「以後也沒有你的事,這件委托可以結束了。」
「這……」
「還不滾。」一聲大喝,喝住周明要說的話。
周明只得趕緊連爬帶跑地逃了出去。
比拓仁重新點燃一支煙,呼出淡淡的白煙,所有的情緒全數藏在彌漫的煙霧後頭,任誰也看不清晰。見不著底。
當然,所有的討劃也藏在那陣煙霧之後。
***
「啊——」
「嗚……哇。」
「這……啊——」
「啊——救人啊。」
一聲多過一聲的慘叫在黑街漫開,從巷頭開始。好像是見了鬼似的,個個叫得是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高亢。
媽的!外頭在鬼吼鬼叫個什麼勁?吵得他連補個眠都不行。
喀喀——敲門的聲音是一聲響過一聲,簡直是存心要敲壞他的門。
哪個家伙敢上門找碴來著!
巽凱不耐地起床開門,門才一開,一名手下看也不看就沖進他懷里。
「死小斑!你是見鬼啦,連電鈴都不會按。」媽的!他起床氣未消,只得敲小斑一記爆粟泄怒。
見鬼……他真的是見鬼啦!「老大……這沙……沙穆。沙穆大哥他回……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了,有必要吵成這個樣子嗎?」別人會以為他巽凱的手下都是些窩囊廢,沒事專門大驚小敝。等等!沙穆回來!?
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巽凱抓住小斑的手臂。「你剛剛說什麼?」
「沙大哥的鬼魂……回來了。」要不是這樣,他干嘛這麼緊張,外面那些人干嘛叫成這個樣子。
「媽的。」巽凱狠狠敲了小斑一記腦門。「你是無聊啊!大白天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沙穆的死已經讓他心情夠差了,小斑還敢開他玩笑。
「老大……我……我沒騙你。」
「走,」關上門,巽凱走在前頭,轉身拉過小斑。「帶我去看看。」他就不信大白天的會見到鬼。
「不……不用了……」小斑的眼神直望著巽凱背後,一只食指顫抖地指著他背後。「鬼……就在後……後面。」說完,他人就癱了下去。
「死小斑!」巽凱回過頭,死掉的沙穆果真站在他面前。「你……」
「嗨,好久不見。」沙穆笑著和他揮揮手。
不同于常人的反應,巽凱一個箭步奔到他面前。「你死了就死了,沒事跑上來串門子做什麼?」他的語氣沒有任何一絲顫抖,只當是朋友從地下那頭跑上來看他而已。他可不認為像沙穆這種死小子會上天堂去。
「我沒死啊,巽凱老弟。」這家伙不怕鬼啊,真不好玩。剛才外頭還有人被他嚇昏了哩。「你沒死?」巽凱伸手抓住他的胳臂——實實在在的感覺;再探上他鼻前——有熱氣;再模模他臉頰——溫溫的。「你真的沒死?」他精銳的眼映上熟悉伙伴的身影,眼眶還隱約可以看得見一絲水氣。
「是啊。」糟,難得看見巽凱要哭不哭的,這麼容易受感動啊!
天!他沒死,還活著!「你真的……」他一拳揮上沙穆的臉,口氣立即轉變。「王八蛋,搞什麼鬼,死了就死了,還活過來干嘛。」媽的!害他那天知道以後哭得跟什麼似的,還一直責怪自己干嘛讓他去調查李綺夢,責怪自己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