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易闌微微一笑。
一直被人忽略在一旁的林嫣這才緩過神來,可臉上仍紅一陣白一陣的,「哼!丙然是般配,小闌你的男朋友可真是光彩照人吶。」
易闌見史浩泉的頭發被風吹得蓬亂,上身是廉價的白襯衫,的褲管被濺了很大一片泥漬。但無論他現在如何狼狽,她都覺得心里很甜,當然也容不得林嫣對他橫加羞辱了。
易闌眨了眨眼,喚住扭頭就要走的林嫣︰「嫣姐,走好啊。下次再下雨的時候可別忘了讓單先生給你送傘。」
林嫣回頭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走得更快了。
易闌聳聳肩,她平時不和她計較並不代表她好欺負。如果以為因為她的忍讓就可以騎到她頭上,那就大錯特錯了。
回頭看史浩泉正對自己笑得溫柔,她沒好氣地回道︰「笑那麼開心干嗎?拍牙膏廣告啊?」
史浩泉沒做聲仍微笑著和她走進雨中,易闌反被他笑得有些心虛。
餅一會兒史浩泉才問道︰「你剛才為了我,……這樣不影響同事關系嗎?」
易闌跺腳道︰「誰為你啊?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住在一起的,我總不能被她罵近墨者黑吧。」
瞄了偷笑著的史浩泉一眼,易闌小聲補充道︰「雖然有人確實是披著羊皮的狼。」
史浩泉聰明地沒有反駁,當一個女人賭氣的時候男人最好的回應就是沉默。因為那時你說什麼錯什麼。
易闌想到林嫣就續道︰「雖然我不想做出頭鳥但忍耐也總有個限度。林嫣已經搶了我好幾件案子了,我再默不作聲就不是大智若愚而是呆得像個木魚了。再者在事務所最後說了算的還是單衍誠,我不必怕任何人。」
「是,你只是不願惹麻煩。」史浩泉接道。
易闌不做聲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你今天怎麼會來送傘?」
「我回家看你沒帶傘就拿了兩把傘跋過來了。」史浩泉說得似乎一切都很天經地義。
易闌指著他胸口笑道︰「確實很趕,你還沒把校徽摘下來呢。」怪不得一路上都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史浩泉低頭一看也笑了起來,他教書的學校校紀頗為嚴格,老師也被規定佩帶校徽。他左手拿傘,右手扯動校徽,可一只手似乎不太方便。易闌見狀抓住他的傘柄,史浩泉抬頭用眼神詢問她。
「我替你拿著傘,你趕快把校徽拿下來吧,我可不想被人一路笑回家。」
史浩泉拿下校徽,從易闌手里取餅傘,說了聲︰「謝謝。」
「應該是我謝你才對,你怎麼在樓下等?不上來找我?」易闌輕巧地跨過一個水坑。
「我怕打擾你工作。」
易闌點點頭,可轉念一想卻停住了腳步,史浩泉沒有發覺還筆直前行著。她就這麼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知道史浩泉發現身邊沒人,回頭看在自己身後四五步之遙的易闌。
「怎麼了?」
「沒什麼。」易闌搖搖頭,加緊步伐趕上他。
今天她本是和他說好加班不回去吃飯的,要不是林嫣的關系她不會準時下班。他就這樣一直等著?等待不知是幾個小時之後才出現的她?
史浩泉和易闌就這樣走在下著細雨的路上,周圍都是腳步匆忙的歸家人們,有的帶傘。有的冒雨。地上的水坑被過往的汽車駛過濺起一片水花,引來路人的閃躲和尖叫。車站並不遠,但他們卻像永遠走不完似的。他想如果就這樣能和她一直並肩走下去該有多好,于是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她卻迷惑著,她不是商人卻相信沒有不求回報的付出。他一次次讓她感動,到底他是商場上的例外還是他堅信在她身上必將取得回報?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越加小心。
史浩泉突然停住腳步,易闌抬頭看他注視著沿街的大廈。
「你等我一下。」說完史浩泉就向大廈的方向跑去。
易闌邊向大廈走去邊看史浩泉在一對大廈下躲雨的老夫妻面前站定。那對夫妻大約七十開外,雖然年事已高卻依然牽著彼此的手互相依偎著,煞是惹人羨慕。他們面對風雨的神情仿佛只要兩人在一起就無所畏懼,在他們的臉上易闌看到的是洗盡鉛華的淡定和信任。
走近些易闌才听清他們的對話,原來史浩泉硬要把傘讓給那對老夫妻,可老人卻說什麼也不肯。
「年輕人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但我們還是不能要你的傘。」老伯推辭道,在他身邊的老伴兒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滿臉的笑意也透露著支持丈夫的決定。
史浩泉著急道︰「這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總不能讓你們一直站在這里吧。」
「可我們拿了你的傘,小伙子你就要淋濕了。」老婆婆甚是喜歡眼前的年輕人。
「我沒關系的。」史浩泉仍執意把傘塞到老人手里。
老人也一個勁兒地往外推,「這不行。」
易闌這時笑吟吟地走到史浩泉身邊,「您二老就拿著吧,否則他一定會過意不去的。我和他合撐一把傘不就行了?」
說著易闌把傘舉高,遮在史浩泉的頭頂。史浩泉對著她感激地一笑,接過傘柄。
「這樣啊。」兩位老人對視了幾眼,終于把傘接下了,「真是謝謝你們了,這位小姐是你什麼人啊?」
「她……」史浩泉看了易闌一眼,不知要用什麼稱謂。
見史浩泉吞吞吐吐著,老婆婆了然一笑,以為他是在害羞,「老頭子,這還用問。這小泵娘當然是他的女朋友啦。嗯,我看著般配。」說完笑盈盈地把史浩泉和易闌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易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趕忙低下頭去。
「老太婆,我們也該回去了。」老伯一手撐起傘,另一只手緊緊握住老伴的手,「我們走了,真是謝謝你們了。」
「沒什麼的。」
老婆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他們,然後在老伯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兩位老人一起笑了起來。
看史浩泉仍舊注視著老人遠去的背影,易闌不禁調侃道︰「你這個人民教師做得不錯啊,很以身作則嘛!」
「你看見他們沒有?」史浩泉答非所問道。
她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到。
「雖然青春不再。激情不再,可他們是如此的相濡以沫。」史浩泉笑了笑,一臉神往,「你看那個老伯多緊張他的老伴吶,緊緊牽著她的手怕丟了似的。」
被他一說,易闌也舍不得把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了。經常可以在街心花園里看見這樣的老夫妻,同樣的互相攙扶、同樣的彼此依靠、同樣的……幸福。
原來幸福不是用不完的金錢,使不盡的權力,幸福只是簡單的十指相扣。
「即使面前的人只剩張滿是皺紋的面龐和蹣跚的腳步,即使今後的日子所剩不多,即使終有一天他們要陰陽兩隔,即使他們的愛情不像幾十年前那麼濃烈,但只要牽著對方的手,他們就仿佛有了無限的力量,可以更堅定地走下去,走到生命的最後,但那刻也要緊握著這只手。」
「走了啦,大情聖。」雖然也被感動著,但易闌忍不住糗他,「你干脆到小珊他們雜志社做特約撰稿人算了,只怕你搶了小珊的飯碗。」
史浩泉打著傘和易闌並肩走向對街的公車站。
「其實我也希望一生能牽著身邊的人的手,就這樣慢慢地走下去,走到老、走到死。」
「只可惜很多人最後牽著的手不是最初的那只。哪天厭煩了這只手,覺得手感不好了,隨時都可以更換手心里握著的手。」易闌冷笑道。
「我不會!」史浩泉馬上激烈地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