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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子之手 第6頁

作者︰醉笙

易闌暗暗嘆了口氣,打斷易珊的連珠炮,「我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不早了,你休息吧。」

「唉……」還義憤填膺著的易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易闌走進房間,把她關在門外。

想她堂堂愛情大師,如果連自家的事也擺不平的話,哪還有臉給她的讀者獻計獻策?

這件事,她易珊是管到底了。

幸好還有一個星期才開學,史浩泉正好可以在家里養傷。否則要是讓那個婆婆媽媽的校長看到他臉上的五顏六色不耳提面命個夠才怪。

史浩泉在學校分配的小宿舍里躺著,雖然他從易闌家回來到現在已經躺在床上兩天一夜了,但是他打算再這樣繼續躺下去。雖然他連一分鐘也沒有睡著過。

這是個很小的房間,小得連個吃飯待客的客廳都沒有,但煤衛設備卻一應俱全。這對于單身的史浩泉來說已經足夠了,他知道自己不會一輩子住在這里的,他對未來的家充滿了幻想。

現在他躺在彈簧床上,只要一個轉身彈簧便會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發黃的房頂已經有剝落的痕跡,地板也有被蟲蛀過的跡象。房間里除了床還有張床頭櫃、一個電視機、一台冰箱,僅此而已。雖然簡陋如斯卻沒有絲毫髒亂,如果仔細地嗅上一嗅,還會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淡雅香味。

菊花香。

不錯正是菊花香,準確地說是雛菊的香氣,淡淡地彌漫著。

史浩泉疲倦地對自己笑笑,十指撫過床頭櫃上的黃色雛菊。雛菊插在一只玻璃杯中,用清水奉養著,杯子的邊沿有些缺口。雛菊在他的指間下泛起輕微的振動。

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不會忘了抽時間到花卉市場買一束最新鮮的雛菊回來。

七年來從未間斷。

繁花雖多、百花雖艷,他只取雛菊;繽紛艷麗、色彩紛呈,他鐘愛金黃。這點他堅持了十年,這是他的信仰。

他的手離開花瓣,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中取出一本《聖經》。這是他祖母留給他的惟一的遺物,也是他最珍視的東西。史浩泉小心翼翼地翻開一頁,一枝被封在塑料薄膜中的雛菊標本躍然紙上。

他拿起雛菊端詳著,本來十分鮮艷的黃色經過時間的洗禮後已經褪色殘敗,還有些隱隱泛白。花兒本身沒有香味了,反而洋溢著古舊的書頁氣味。這支花是七年前他在一片狼藉中撿回的,別人視為垃圾的東西他卻請人做成標本,一直與他最心愛的《聖經》擺放在一起保存至今。只因這支花是多年來惟一連系著他與她的標記。如果沒有它,在那段艱苦的日子里他不知該怎麼熬過來,也不知關于她的一切是否只是他太過辛勞的幻覺。

他仍記得,那個原本黑暗的一年卻因有了她而透露了一絲陽光。

中學時代的他從不是個討老師喜歡的學生,或許因為父母早逝的緣故使他多了份叛逆。打架滋事從來都是家常便飯,為此他沒少受過處分。可是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這個世上惟一的親人,他的祖母。

那年祖母舊疾發作,住進了醫院隨時準備動手術,老人家硬是拿掉氧氣罩用近乎哀求的語氣斷斷續續地懇求著孫兒:「阿泉,別再打架了……答應女乃女乃……別再打架了。」

史浩泉的眼角有些濕潤,老人的話語是那麼清晰,好像就在這個小宿舍中回蕩一般。他仿佛又看見了祖母關愛的眼神,看見了站在祖母病床邊的男孩倔強地皺著眉,手足無措地想做些什麼最終卻只能把拳頭握到關節發白。

男孩咬著唇終于點了下頭,他知道每次他打架回來,眼前的這個老人都會躲起來偷偷地拭淚。

老人笑了,男孩心酸得有點想哭,原來只需要那麼點承諾,老人便會滿足。

可那天,男孩卻在校園的角落發現一群男生調戲一名女生。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同時想起祖母的叮囑,不願多事。可是那個女生顯然看見了他,大聲向他呼救著。男孩好看的丹鳳眼眯成了一條線,在幾番衡量之後他終于沖過去向那個為首的男生揮動了拳頭。

結果是男孩寡不敵眾,但他仍硬撐到那個女生跑遠才倒地。但對方的傷勢也沒有好到哪里去,為首的男生被他打斷了一根肋骨。听著他的哇哇大叫,男孩雖然自己也痛得齜牙咧嘴卻仍泛起一絲冷笑,他很會打架,不是嗎?

這次回到家沒有祖母的責怪和眼淚,他應該安心才是,但卻難以釋懷。

他熟練地涂抹著消毒藥水,天真地以為事情都結束了,他能夠瞞天過海。孰知為此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這將成為他一生的遺憾。

回憶在這兒突然終結,史浩泉覺得自己的氣息粗重起來,視線望出去的房頂似乎有些朦朧。

「女乃女乃,經過那麼多年了。我以為自己可以忘記的,我也試著去原諒,但我還是騙不了您吧?」史浩泉模著《聖經》的硬紙板封皮輕輕嘆道。

記憶中的男孩第二天帶著一身的傷來到學校後才知道事情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那個為首的男生原來是學校某位老師的兒子,而他馬上背負了一個「毆打同學致人重傷」的罪名。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冤枉,以他的性格不會申辯,但這次為了祖母,他說了。

但顯然結局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當他們找到那名女生對質時,他徹底失望了。不知道她受到什麼壓力,那個女生竟然說是他調戲她,被打斷肋骨的男生才是見義勇為。

男孩抿著嘴看著女孩膽戰心驚地揭發他的罪狀,他應該生氣,可他沒有,他竟有種熟悉的感覺,是被人冤枉慣了的關系嗎?那個女生抖得很厲害,像是秋天的落葉一樣,最後還是在同學的攙扶下才走出了校長室。他實在覺得她不太適合說謊,這也許會成為她一生的陰影。但在別人看來,他的罪責是逃不掉了。

校方可能擔心事情鬧大會暴露出真相又或許有其他原因,總之他們沒有報警只是開除他的校籍。

這些他都不在乎,大不了不上學。可是他們要去醫院向祖母告狀卻讓他難以不在乎。男孩幾乎跪在他們的面前哀求他們不要打擾老人養病。可他越是哀求似乎越加深了他們前往醫院的決心。從來都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學生終于有忌憚的事物了,這讓他們如何不興奮?

一群老師出現在慘白的病床旁,不是探望病入膏肓的老人,而是對著一個垂危的老人數落她孫兒的不是,添油加醋地將男孩說成十惡不赦的社會敗類,最後還晃著手指指責老人沒有盡到做家長的責任。

祖母只是流著淚不停地道歉,請求他們不要把他開除。也許他們被打動了最後給他了個留校觀察的處分了解此事。

可是他們一走,祖母連听男孩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就含恨而終了。她恨啊,為什麼孫兒要騙她?為什麼他就一直要惹是生非?

他也恨!他恨這個不公的世界;他恨那些抱著聖賢書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他恨自己是那麼的渺小,無力改變一切,眼睜睜地看著最愛的人離開自己!

他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于是他爬上了樓頂,他要選擇在這個地方結束他年輕的生命。

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女孩,這麼一個簡單的微笑,一只伸向他的仿佛把他從地獄拉出的柔荑,不僅挽救了他的身體更救贖了他的瘋狂的心靈。

這一切都因為她的一句話讓他如夢初醒,他發誓要讓祖母看見一個重生的自己。于是他發奮讀書,不眠不休,最終天從人願他靠近了一所師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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