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打算用下班時間羅?」男人一有了家庭就弱點盡曝。「打電話回去說爸爸今天不回家吃晚飯,孩子會很傷心的。」
杜宇衡丟下筆。「你要說什麼?」
雷子平笑道︰「也真不知道你是哪兒開了竅,但是你開始有人味了。」
「什麼意思?」
「你關心起別人的情緒了不是嗎?」雷子平說出他近日的觀察。「你開始懂得發呆、懂得什麼叫無可奈何、懂得什麼叫挫敗,也懂得——什麼叫愛。」
「你什麼時候改行做心里分析師來著?」難怪他會和任裘靡一對。「你來只是為了說這些無聊話?」
「不是,」雷子平晃晃食指。「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些小事情,和歐陽曉慶有關的小事情——」嘿!宇衡的表情變了哦!
看見子平笑的像偷了腥的貓,杜宇衡知道自己肯定有什麼被看了出來。
他站起身,面向整片的落地窗,背對他。「說吧!」
「她是個私生女。」
這句話在杜宇衡心里起了不小的漣漪。
他強自鎮定。「那又如何?」那的確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或改變他對她的觀感,他只是訝異自己對她的了解竟然……少的可憐。不甘心,他很不甘心。
「知道她為什麼無家可歸嗎?」雷子平開始自說自話。「她母親原本是第三者,後來她父親的原配因為癌癥死亡才把她母親娶進門;不過,原配生下的兩個兒子可認為母親的死是她們的錯,所以在答應老爸續弦的同時,開出不準她住進家里的條件——你也知道曉慶會怎麼做嘛!對不對?」
他當然知道——選擇離開。「真傻。」
有反應了。雷子平暗暗笑著,難得看他一臉憐惜,這種表情他得好好看個仔細。
「正是因為從小被人指指點點到大,所以她總是把心事往肚子藏,就連被父母疼愛的也都壓抑在心里。表面上,她看起來開朗、看起來很容易對人付出關懷和愛,但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迫切需要愛,都渴望擁有愛。」
「愛,只不過是虛幻的字眼。」杜宇衡淡淡說道。他試著去學,但找不到頭緒,不知道從何學起,對于這種不存在的事情他不認為它有多重要。
「那我得懷疑你到底愛不愛自己的孩子了。」這家伙太實事求是了。
「那是天性,自然而然。」杜宇衡知道自己愛那兩個小寶貝。
「那對曉慶呢?你認為自己愛她嗎?」
「……」他答不出來。
「看吧!我就知道。」雷子平聳了聳肩,攤攤手。「這也難怪裘靡會一听說你要他們母子三人搬去和你同住,會氣到沖上樓拍桌子罵人,她早料到你根本純粹是責任感作祟,這也難怪她斷定曉慶日子會很難過。」他不得不佩服女友的細心,原來她不只是胸中正義感泛濫、做事嘴巴永遠動得比腦子快。他看錯她了,也難怪她氣得任憑他怎麼哀求也不肯來上班,除了抗議外還趁機處罰他。
「好啦!我要帶的話已經帶到,也該回去工作了。你得好好掂惦她在你心里的分量,這是為了你和她好,這也是我那口子要我帶給你的話。」雷子平笑道。
「任裘靡?」
「別看她像個悍婆子,其實她只有那張嘴壞而已。」刀子嘴、豆腐心,這話拿來形容她正好。「她希望曉慶能過得快樂,而這一切得看你怎麼做了。」
在門合上之前,雷子平又探頭進來,留下方才忘記要帶到的最後一句話。「我那口子特別交待,如果你讓曉慶有一丁點損害,她會拆了你一身骨頭。相信我,跆拳道四段的她絕對是說到做到。」他就領教過了,記憶猶新。「我走了。」揮一揮衣袖,準備當他忙碌的總經理去也。
不過,走到一半,雷子平又折了回去,開門、探頭進去。「忘記告訴你——」
「什麼?」杜宇衡回頭,他還有什麼沒講的。
「你會認為愛不存在是因為你身邊每個人都會主動愛你,你從來都不需要去求,當然也就不認為它存在。要知道,人往往很難注意自己本身所具備的,卻容易羨慕別人所擁有的。這次我真的說完了,拜拜。」
砰的一聲,門扉關上。
因為從來不求,所以不認為已存在嗎?杜宇衡思索著雷子平的話。
這時,私人專線鈴聲乍響。
「喂,杜宇衡。」
「爹地!媽咪昏倒了!」那端傳來小愷音哭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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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性胃炎多半是因為心理壓力或者精神緊張引起的。」醫師詳細描述病情。「你太太是因為本身胃腸機能就比較弱才會引起暈眩,不用擔心,只要好好調養、放輕松就可以了。沒事的話我先去檢查其他病人,有事按這個鈴,醫護人員會立刻趕來。」說完,他立刻離開,還有一堆病人等著他哩!
「爹地,媽咪怎麼了?」愷音、愷風跟在一旁,童稚的聲音稍稍安撫了杜宇衡已亂了節奏的心跳。
「沒什麼。」
「媽咪是不是生病了?」小愷風問。「要不然為什麼一直睡?」
「媽咪會好起來對不對?」小愷音皺著和父親相似的眉毛,看看躺在床上的母親,再看看父親。「會好起來對不對?」
「當然會,小傻瓜。」雖然這只是小病,卻教他心慌、失措。
「但是你不會好過。」房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只見,任裘靡雙手環胸地怒瞪著他。是杜宇衡通知她們來的。
「裘靡媽咪!憶舟媽咪!」兩個小孩跑過去抱住他們。
任裘靡將纏住她的小愷音交給江憶舟,她目前怒火正旺,不想灼傷小孩子。
「雷子平把話帶給你了?」
杜宇衡點頭。
「哼!」任裘靡不得不壓低聲音,怕吵到昏睡中的歐陽曉慶,事實上她真的想吼叫。「我該封自己為鐵板算嗎?才帶到的話馬上應驗。我曾經告訴你,你應該讓她躺在醫院里——杜宇衡,你還會認為你做的事、用的方法對吧?你不愛她為什麼還要綁住她?你知道嗎?曉慶只是單純地想把孩子帶大,即使你不出現,她一樣一輩子也沒有結婚的打算,你明白嗎?」
「裘靡,小聲一點。」江憶舟勸道。她看杜宇衡並不是不在乎曉慶啊!他現在看起來心情很差。「杜先生不像你說的不關心曉慶。」
「他只關心孩子。」真是氣死人!「我實在搞不懂曉慶怎麼會愛你愛這麼久?」
坐在病榻旁鐵椅上的杜宇衡,從任裘靡一進門就默不吭聲到現在,唯一的反應是當任裘靡長篇大論結束後,他伸手將歐陽曉慶散亂的發絲擾至耳後。
「我也不明白。」他的聲音低啞。
這男人……唔……任裘靡掄起拳頭。她想揍他,真的很想;可是他的表情、他對曉慶溫柔的小動作害她下不了手。唔……真氣人!她一雙鐵拳高舉不下,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終于頹然放下。
「今晚愷音、愷風交給我和憶舟。」
江憶舟突然撲哧一笑。她早知道裘靡下不了手。
「笑什麼!」任裘靡回瞪她。「有什麼好笑的。」
「沒、沒。」怕遭池魚之殃,她趕緊轉移話題。「愷音、愷風,晚上睡我們那邊好不好?」
小孩子很單純,知道媽咪會好起來就不怕了,所以也就點頭應好。
「杜先生,我們帶孩子走羅。」
「謝謝。」杜宇衡頭也不回,只是淡淡地應了聲。
「現在才後悔有個屁用!」離開前,任裘靡忍不住又拿話砸了他一腳。沒辦法,誰教她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