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他為什麼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順手拿了個饅頭,撕開了就往嘴里塞。
苗詠歡看到吃的,早忘了自己現在的身分;忘了身為小廝就算肚子再怎麼餓,也得先侍奉主人吃飯的規矩,更別提與主人同桌共食的禁忌。
「因為,他們沒見過像你一樣俊俏的小書僮。」言劍辰輕笑著看她,匆匆一句話帶過。「你要是累了就上床睡一下,這里是我的房間,沒有人敢來打攪你的,你可以安心睡覺。」
「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要做,況且我不習慣在大白天睡覺。」言劍辰打算到外面尋個蔭涼的大樹,找個堅實的枝橙小睡一下。
※※※
這天晚上,去拜訪華家的苗人秀回來了,回到房里的他整個人懨懨的。
「老爺,回來了?和華家談的怎麼樣?」白心蘭趕緊斟了杯茶送上。
「談的怎麼樣?!什麼也沒談。」
「為什麼?」
「我只見到兩位親家而已,看到他們一臉殷勤的笑,我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看啊!他們要是知道詠歡臨陣月兌逃悔婚的事,別說我得不到少羿這個女婿,兩家人還可能親家變成仇家呢!」
「那現在怎麼辦?」
「就只能冀望謝護院他們能在婚禮前找到詠歡了。」
「只剩三天不到了,老爺,不是我故意扯你後腿,詠歡就這點倔脾氣和你最像,她會挑這個節骨眼兒離家,多半也是故意留個難題給你。」
「氣死我了!這個死丫頭的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麼?」苗人秀氣得直踱步,邊走邊罵。
「她是你的女兒,她在想什麼你還不知道嗎?」
「這個丫頭自恃有幾分聰明,常常做出一些正常人根本想不到的事來!就拿這次離家出走的事來說好了,她以為提個包袱走出門就算了?一點也不知道世道險惡,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就只為了向我抗議婚約這麼點小事,值得嗎?這個小笨蛋!」
「能生出笨蛋女兒的爹,想來也聰明不到哪里。」白心蘭對丈夫的作法頗有微辭。
「夫人,你這是說到哪兒去了?」
「不是嗎?你明知道女兒不願嫁華少羿,為什麼偏要逼她?」
「她不是不願嫁給華少羿,而是她覺得還沒玩夠,不願意嫁人!她已經十八歲了,不嫁人難道留她在家里當老姑婆?」
「那也沒關系,至少咱們倆老了有人陪。」
「夫人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我才不想一只腳臨進棺材的時候,還得擔心詠歡不知在外闖了什麼禍!早早將那個小搗蛋嫁出去,讓別人去傷腦筋才是正經。」
這才是苗人秀急著嫁女的真正用意。
「對在婚禮前找到詠歡這事兒,我實在沒什麼信心。」白心蘭雖不介入父女倆的口角,並不表示她不懂女兒的個性,苗詠歡要真拗起來,十匹騾子都拉不動。
偏生父女倆都是同樣的倔脾氣。
「等人抓回來,我非好好打她一頓不可。」
「老爺,真是對不起。」
「詠歡離家又不關夫人的事,夫人何必道歉?」
「這件事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老爺的逼婚而起的。」
「什麼逼婚?我替詠歡挑的丈夫真的是萬中選一,天底下再也沒有比華少羿更好的男人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話不能這麼說,也許詠歡有她命定的姻緣,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有本事,她自己去找一個老公回來;沒本事,只好由我安排了。」
「如果當初老爺听我的話,納一名侍妾,生個兒子好傳宗接代,雖是庶出也可以繼承家業,斷然不會有今天這種事發生了。」
「你又來了!明知我不愛听這話,你偏愛提。」
「可是——」
對于獨享丈夫的眷寵,白心蘭在慶幸自己得遇良人之外,更有一絲的不安,尤其在知道自己沒能為苗家生下一子好傳宗接代後,更是覺得有愧于苗家祖先,以及待她至為體貼的丈夫。
也因此,對于納妾一事才會一提再提。
「這種陳年老調你別再重彈了,再說下去我可要生氣了!說了十多年了,你不煩,我都听煩了,何況你不覺得現在再提這件事為時已晚嗎?我可沒力氣再拖著條老命去生兒子。」
「那婚禮還是照常舉行嗎?」
「那是當然!我明天還要上華家一趟。」
「你今天不是去過了,還要去?」
「我想單獨會會少羿,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現在也只有這麼安慰自己了。
除了迫在眉睫的婚期外,苗詠歡的安危是苗人秀最擔心的,他只希望這整件事,沒有想像中的悲觀才好。
※※※
傍晚,言劍辰回到這棟暫時充當辦事處的行館,這是江寧知府特別撥出來讓他使用的。他本意只想用來逃離公門中的繁文縟節、逃離官場中的巴結、奉承,還有那個死纏著他不放的人。
現在想想,倒佩服起自己的「先見之明」來了。
尤其在看到苗詠歡不防備的睡相時,他更肯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將她留在身邊是對的。
她這有如天仙般的容貌,不管是男是女,定會引起不少的垂涎與爭奪,將她藏在行館是最好的安排;在他的羽翼下,她是安全的。
言劍辰輕撫著苗詠歡如雪般細柔的肌膚,手上仍是不意外地沾了些泥灰,深思的眼再轉向她耳垂上的兩個小洞——「鐵證如山」,再也錯不了的。
第一眼看到她時,真以為她是個小書僮;抱起她的瞬間,除了驚覺她的輕巧與柔軟外,手上的感覺讓他徹悟她女扮男裝的身分。
他完全肯定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姑娘家,不知道的只是她死不肯回家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原因逼得她非得在半夜逃家不可?
若任由她在外面流浪,恐怕身無分文又不諳世事險惡的她,不是餓死,就是遭到調戲!他是為了救她才破例將她留在身邊.言劍辰努力說服自己,除了這點以外再沒有別的了。
睡了個飽覺醒來的苗詠歡,睜開的眼正好迎上言劍辰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醒了?我替你打了盆洗臉水來,洗洗臉好吃午飯了。」
「謝謝。」她臉上黏膩膩得正難過,洗個臉肯定會很舒服的。
言劍辰在一旁看著苗詠歡洗臉,還不時提醒她耳後該洗洗、下巴要擦擦,手也要揩干淨。
不疑有它的苗詠歡听話地全照做了。
抬起的小臉上有他想見的白皙,言劍辰模模苗詠歡的臉頰。「你是男是女?」
「我當然是男的啦!你看就知道了,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苗詠歡說完整個人轉過身子,手還防備似的橫在胸前;她可沒有那個勇氣讓他「親手」求證。
她開始覺得言劍辰不如她想像中的好騙,尤其是他唇邊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像在算計她什麼似的。
「是嗎?」
「別以為長得好看的人就一定是女人,你不就是一個明擺在眼前的例子?怎麼,你受別人誤會的苦還不夠,硬要拖著我一起下水?」
苗詠歡死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女兒身。一旦承認自己的身分,她只怕會被掃地出門;而身無分文且無處可去的她,不是流浪街頭當乞丐,就是回家嫁人,兩樣她都不願意。
在這里有的吃、有的睡,什麼都不用煩惱,還有熱鬧可看,最重要的是——她還沒看夠言劍辰的臉,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你這孩子真夠牙尖嘴利的。」
「謝謝。」這句話不知是褒還是貶?苗詠歡考慮一下後決定將它當成贊美。
「你現在是我的‘專用屬下’,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早上得幫我打洗臉水,替我跑腿辦些瑣事,為了讓你方便供我使喚,晚上就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言劍辰的手指向房里唯一的一張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