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很高興見到你,山姆。這是粉紅,你怎麼了,寶貝兒?」
「深感榮幸。」一個略細一些的聲音從桌子另一端的一只麥克里傳出來,「你是小貓的睡衣。」
「謝謝,我想這是恭維。」山姆回答說。菲根曾經給他寄過來一些資料,描述過原型電腦的特點,但是他從來沒有警告過山姆它們已經達到了,哦,這種人類的水平。他瞥了那兩台電腦一眼,走得更近些,感到心中十分興奮。
我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對任何事情感到過好奇了。他默默地想。
還沒有那麼長,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花邊內衣和精致的吊襪帶,想象著它們的那個身材修長、頭腦敏銳、像謎一樣令人捉模不定的主人。從開始的時候,她就是一個謎,那個有著美妙身材的女人的嘴唇卻像是被粘住一樣一直緊抿著,他根本看不出來那片迷人的嘴唇需要微笑,或者是親吻。
粉紅的監視屏轉了一道弧,將焦點集中在他的胸膛上。
「有趣,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髒。」
他低下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他的牛仔褲由于一路行車已經落了一些灰塵,但是還過得去。
「我為什麼應該髒下」
「而且,你看起來也不粗野。」粉紅繼續說,將它的監視屏轉向愛因斯坦,「他一點兒也不像骯髒的畜生,諾艾爾弄錯了。」
山姆的下頦可怕地繃緊了,「她叫我骯髒的畜生?」
「‘骯髒,笨重,性感,肌肉發達的畜生’,確切地說這些是她的原話。」愛因斯坦在旁邊提供了更多的信息,「也許
她需要檢查一下她的眼楮。」
「見鬼。」山姆咆哮著,他的同情心蕩然無存,諾艾爾的話在他的耳邊回響著,沒有一個詞是重復的。「听著,我想要的就是我的漁具箱,她把它放在哪兒了?」
「在床底下,」愛因斯坦回答說,「她說它聞起來有一股魚腥味。」
「它當然聞起來有魚腥味尸他在床前蹲下來,將手中的內衣扔到了那堆衣服里。舍菲爾德公司付的錢遠遠不夠,他一邊將高大的身體擠進床底下狹窄的空間,四處模索著,一邊憤憤不平地想,他們還應該付得更多。
他無意中將漁具箱推到了更遠的角落里,緊貼著床頭板的邊緣。他將身體全部擠進了床底下,嘴里發出了一聲勝利的咕噥聲。他抓住了漁具箱的把手,將它拉到他的面前。嗯,它聞起來的確有一股魚腥味,但是她也沒有權力隨便亂扔他的東西,或者叫他——什麼來著?——一個骯髒,笨重,性感,肌肉發達的畜生。
他曾經遇到過她那種類型的人,該死,他離開美國的一個原因就是逃離開像她那樣的人。那個自以為是的女妖根本不明白別人心中的善意,自從她來到這個島上,她就根本沒有說過他一句好話——還有這座聖米奇加島。山姆,這座小島的居住者,將這當成了一種侮辱。
兩年以前,他漂泊到了這個海港,傷痕累累,心力交瘁,就像一塊被潮水侵蝕的漂流木一樣疲憊不堪。他在一艘船上當技師,船上運載著的貨物絕大多數都是合法的。在一次突襲檢查中他和他的同伴被逮捕了——他們在當地的監獄里服刑。當他刑滿釋放出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的船已經開走了,他的同伴們沒有等他,留下他一個人身無分文,一籌莫展,只有一件背後寫著他名字的衣服。
但那個性情多變的幸運女神並沒有完全拋棄他,令他驚奇的是這個島上善良的居民收留了他,他們留他在這里住下來。他完全是一個陌生人——他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然而他們慷慨大方地將他們原本並不富裕的財產與他共享,似乎他們是比洛克非勒還要有錢的人。他們教會他許多在大海與天空之間的謀生之道,雖然瘋狂的憤怒與平靜的絕望偶爾還來噬嚙著他的靈魂。
他們教會了我如何在風暴中生存,如果我在海上走得不太遠,我會有辦法逃離——
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山姆听到瑞沃爾博士的聲音,「嗨,愛因斯坦;嗨,粉紅。」
他在這一刻幾乎僵住了,見鬼,她不應該這麼快就從浴室里出來,而且當她沐浴之後,她還應該花上十分鐘的時間化妝,他認識的那個女人總是在沐浴之後化妝的。見鬼,她總是做一些出入意料的事情來擾亂他的計劃——
當諾艾爾走到床前,將她身上的浴袍月兌下來,堆在地上距離山姆的鼻尖不過幾英寸的地方時,山姆的內心獨白戛然而止。他的床墊將他的視線限制在她的腳踝之下,然而他毫無遮攔地將她那縴細的迷人的雙腳看個清清楚楚︰她的趾甲上涂著可笑而輕浮的粉紅色的蔻丹,腳步輕盈而優雅。無可否認,她正站在他面前,身無寸縷,就像她剛剛出生時一樣全身赤果著。
活躍的想象力刺激著他的身體,那是一種足以摧毀一座城市的力量。他緊咬著牙,不知道自己如何從這種尷尬的處境中月兌身出去。他知道她根本不會相信他躲在床底下完全是出于一個無害的理由,上帝,他現在也不相信。在他為自己找出語句辯解之前,她會將他罵個狗血噴頭,或許她會在他的那一系列缺點上再加上一個「觀婬癖」︰骯髒的喜歡觀看下流場面的畜生,他悶悶不樂地想著,這只離持刀殺人的凶手距離一步遠了。
扒斯叔叔曾經說過他有一顆柔軟的心,但卻沒有人指責過他具有一顆柔軟的頭腦。他打算花上十天的時間與這個女人住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即使她不將他扭曲成一個壞蛋,十天的時間對他來說也夠難捱的了。他緊緊抓住魚具箱的把手,將他的身體藏進床底下更深的地方,對面前那種意料之外的魅力他閉上了眼楮——雖然他寧死也不會承認——她那縴秀的雙腳和腳趾上粉紅色的蔻丹帶給他難以置信的沖擊力。見鬼,也許他禁欲太久了……
他緊緊地閉住嘴,希望那兩台「聰明」的電腦也能知趣地閉上嘴。
「那麼,你不認為那個二極管的腐蝕會出問題嗎?」諾艾爾站在床前,整理著她白色的牛津布襯衫的領口。
「是的。」愛因斯坦自信地回答,「如果它出了問題,我們可以讓山姆來看一眼,根據他的檔案,這個公子可以維修任何東西。」
「除了他自己的舉止。」諾艾爾咕噥著,皺起了眉頭,這種斤斤計較的態度有些不像她了,實際上,她從來不對別人品頭論足。她將手指插進仍然濕漉漉的頭發里,心中默默承認山姆•多諾文能讓她將壞脾氣暴露出來,真有一手兒。她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也不想知道為什麼。不能否認的是,他是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她同樣也不能否認他的身上具有某些動物般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讓她心醉神迷。但是這又怎麼樣呢?她漠不關心地聳聳肩,如果她將他那健美的肌肉發達的體格拿走,他還剩下什麼呢?什麼也沒有,哦,幾乎什麼也沒有,除了他那雙令人心跳加速呼吸停止的冰藍色的眼楮,和懶洋洋的帶著誘惑的微笑,這一切讓她的內心如同德克薩斯州燒烤店里的牛排一樣熱得冒煙。
「我們的房東在哪里?」她突然之間問,「自從我從浴室里走出來,我還沒有看到他,也沒有听到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