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計較我已非清白之身?」她不相信這話是從單于的嘴里說出來,這樣違背常倫的事,她怎能接受?
但是在匈奴這倒是尋常的事,因為匈奴有以母嫂為妻的習慣。
「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包括你們三人的欺君之罪,這樣你能了解我的誠意了嗎?」莫也頓眼里露出柔和的光芒,那是一種渴慕的眼神。
「不,我不能答應!」叫她以身侍候一對父子,這跟凌遲她有什麼兩樣?
「如果你不答應,他們兩個只有死路一條!」莫也頓口氣轉為嚴厲。「身為一個君王,我都可以不計較你之前的事了,你還不滿足?」
「可是我是女人啊!這種事叫我如何接受?」她抗議道。
「女人向來只有順從的分,其他不必想太多。」他認為這已是對她的恩寵了。
天!又是這種鄙視女人的迂腐觀念、又是個視禮教于糞土的蠻人,叫她身侍二夫的話說得這麼自然,在她听來卻猶如錐心之痛。
她早已听聞匈奴人有以母嫂為妻的習慣,雖然現在情勢似乎是相反了,但父親要兒子的女人也是違背常倫啊!她做夢也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彌補他們的錯嗎?如果她不答應,她的夫君和哈魯伊斯都得死,她該怎麼辦?
「你若想救他們,明晚就準備侍寢,你還有一天考慮的時間。」莫也頓毫無商量的余地。「如果想通了要當我的閼氏,明日你必須以匈奴女人的盛裝打扮,我會派人來幫你梳妝。」
莫也頓要離去時,蓮香立即回道︰「我答應,但是明日中午以前,你必須先放人。」
她已沒有後退的路了,如今只好先救他們,之後再叫他們先逃,之後她就可以無後顧之憂,選擇她自己要走的路……「可以,但你要遵守諾言,否則你必須要承當後果。」莫也頓爽快的答應了。
蓮香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氈帳,今夜過後,明晚就是她的苦刑日了,她希望還能有時間再和拓都羅多作最後的道別。
她決不能讓他知道單于要她侍寢的事,否則他們一定會起沖突,但是她要如何才能瞞過他呢?
他們之間注定坎坷不順,之前是仇恨的阻隔,如今是單于的強迫,她覺得好累!思緒飄飄忽忽的,不知不覺已進入夢鄉……
第九章
陽光穿透濃厚的晨霧,大地頓時被籠上一層金碧,人們開始迎接新一天的來臨。新的一天也代表著有新期望,所以蓮香一大清早就獨自對上天祈禱。
她站在帷幕外望著悠悠天空,內心不斷為他們祈福禱告,希望單于能遵守約定,讓他們兩個平安歸來。
百無聊賴地把玩頸上的羊骨項煉,這是她和拓都羅多舉行婚禮的當天,他為她戴上的。他說這里沒有漢朝昂貴的稀世珍寶,但是這里面卻有他的愛串起來的真誠,雖是粗鄙不起眼,卻是他用心把它組合起來的一串心意……她並不奢望擁有價值不菲的禮物,而是真誠的一顆心,這樣用愛的心情編造的項煉,比任何東西都能套住她。
一想到他們相聚的日子不多了,就不禁悲從中來,難道他們的緣分就這麼薄弱嗎?
最後她什麼都沒有了,她已放棄報仇,但也即將失去他。
她的人生又將陷入另一個悲仇,但是她不甘心啊!于是她早就做好打算了,她絕不要屈服在單于的婬威之下,她要以激烈的手段來抗爭……拓都羅多都可以為她付出生命了,她還有什麼不可以的?為了保有他們之間的深情美好,看來她非如此做不可……「王妃,用餐了。」侍女已送來早膳並先放進帳內的幾上才出來提醒她。
「先擱著吧!我待會再用。」其實她根本沒胃口,只是想到這一天將會有很多事情要應付,她必須保持體力才有精神。
「要不要婢女陪你走走,然後再回來用餐?」侍女見她似乎心事重重,好心建議她四處走動會比較好。
「不了,你先下去,我只在帳外站一會兒,待會就會進去。」
「是。」侍女不敢再多言,自己先回帳內整理事務。
蓮香原以為單于會接近午時才放人,未料她遠遠地就看到拓都羅多和哈魯伊斯騎著兩匹駿馬朝她而來。
她不敢相信單于不但守信,還這麼快就釋放他們回來。
「你們回來了!」她飛奔向前高興的喊叫著。
兩人翻身下馬,只見拓都羅多臉色陰郁地走向她,他猜測事情沒這麼簡單,他的父王會這麼輕易釋放他們。
「你可有和父王談什麼條件?」他劈頭就問,心里已有不好的譜。
「沒有啊!我只是很誠意的相求,他大概被我的真誠感動了吧!」蓮香極力保持鎮靜。
「是這樣嗎?」他該相信嗎?!每當她有什麼委屈她都會隱藏,難保這次又是表面功夫在應付他。
「你還懷疑什麼?」若是唯唯諾諾的更會引起他的疑心,她只好直接反問,不刻意避開話題。
「我只是擔心……」
「我們都好好的有什麼好擔心?」蓮香只能以輕松的口吻安撫人心。
拓都羅多怔忡一會,這才注意到她掛著羊骨項煉,內心一陣甜蜜。
「不進去嗎?」她看見他露出神秘的微笑。
「哈魯伊斯,你先回去好了。」拓都羅多轉頭先叫他走。
炳魯伊斯對他們禮貌的點點頭,就識相的轉身離去。
「等一下。」蓮香趕緊向前幾步,偷偷塞個紙條給他。
「一起用餐好嗎?」她轉身對拓都羅多微笑邀請著。
「當然好。」他暫時拋開惱人的事,盡量放松心情和她共餐。
用完餐後兩人閑話家常,稍事休息半晌,蓮香便要侍女拿琵琶出來,她想彈曲給他听。
「這不是父王送你的嗎?」一想到此他就妒意橫生。
「不,你忘了,這琵琶是王爺托使者送來的,只是經過他的手傳送而己。」蓮香急忙解釋並補充道︰「而且這琵琶在漢時是我的最愛。」
來匈奴和親時她並非忘記攜帶,而是故意不帶來,因為來這里時,她就有心理準備不可能再活著回去。
當時她帶著報仇的使命而來,根本無心顧及自己的興趣,帶著心愛的東西陪伴在身側。與其讓它流落匈奴,不如讓它留在王爺家,畢竟那里曾是她的家,也是它最好的依歸。但現在有人送來,她也欣然接受。
「原來你最愛的是琵琶,早知道我就想辦法送你一把。」如果琵琶是他送的!對她來說更有意義。
「不,這條項煉也是我的最愛,它的意義非凡,不能跟琵琶相比。」她露出夢幻般的神情,幽幽道著。
「只要你珍惜它,我就心滿意足了。」拓都羅多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之後他才發現她今天的打扮和平常不同。她穿著蓮花圖案的衣裳,配上黑金絲線織出的花紋錦衣,比平常稍微華麗的裝扮。
編好的頭發插著珊瑚的發飾,微施胭脂的臉蛋,使得她看來比平常光鮮亮麗,頓時他看得痴迷了。
蓮香並不理會他的反應,逕自彈起琵琶來,霎時帳內優美的旋律被灑開,她邊彈邊低唱著︰「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她反覆的彈唱幾遍,最後眼眶蒙上一層水霧,今日是他們的最後相聚,她感到不舍和遺憾。
拓多羅多可以感受到這首曲子的優美及扣人心弦的詞句,他也沉浸在忘我的境界,細細品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