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都羅多被帶走後,哈魯伊斯和蓮香退到帳外,他深奧的神情凝視著她。「你還能這麼冷靜,真是不容易啊!」
「那麼你說,我還能怎麼樣?沒有證據誰都沒有資格說話,何況單于在盛怒之下。」
沉靜的臉龐閃著清冷的眸光。「不管情勢如何,你是他的妻子,多少應該為他說句好話才是。」哈魯伊斯實在看不過她的態度。
「當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沒有說話求情的機會,為什麼你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蓮香很不服氣。
「容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好像和原來的你不一樣……」哈魯伊斯察覺她態度的漠然,敏銳的直覺使他發現她的異樣。
「你都這樣說了,我多說何益?」她轉頭就想走人,好像怕人看出她的心底秘密。
「等一下,你不想去看他嗎?」他馬上叫住她。
「看他會對他有幫助嗎?」蓮香逃也似地趕快躲回自己的帳內,她氣喘如牛的癱在炕床上,因哈魯伊斯的話懊惱不已。
「王妃,長王子出事了嗎?」侍女也听聞今天狩獵場發生的事,不禁關心的問。
「別叫我王妃!听到沒有?」這樣刺耳的名餃她再也受不了了,此刻是喜是悲她都不懂了。
偏偏她是唯一可以作證的人,而她卻隱瞞不願透露,這樣一來她的計劃就可以早一點實現。原來她想伺機迷惑單于,要他們父子反目成仇自相殘殺,現在這意外反倒幫了她的大忙,她不必多費心神就可以讓他們持戈相向。
可是當她的心真正沉澱下來時,她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快感嗎?似乎沒有,反而是徒增痛苦!而這些痛苦也是他帶給她的,他害李氏一族,如今又使計強佔了她,讓她兩面為難……他不值得同情啊!一條命也抵不了他們李氏二十余條人命!
她這趟和親,原來是想到利用匈奴之力,報那昏庸皇帝枉殺無辜之仇,豈知這借刀殺人的原凶竟是自己的夫君!
不!她不要去看他,若是去看他一定會動搖意志而幫了他,如此她所有計劃都白費了。即使良心在和她拔河,她也要奮力鏖戰……
第七章
炳魯伊斯仍然查不出對拓都羅多有利的證據,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要是再不給單于滿意的答覆,拓都羅多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天他又急得來到蓮香的氈帳。
「你還是沒去看他?」他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麼,她和拓都羅多應是患難之交、鶼鰈情深才是。
「我自有打算,不需要你來關照。」她冷冷地道。
炳魯伊斯眉毛豎了起來,冷叱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你還有時間在這里來質問我?你應該趕快想辦法救他呀!」她必須露出擔心的面容。「我只是個女子,心里雖想為他做些什麼,無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哇!」
他讓她弄糊涂了,也許她不願見他是怕自己難過,反而增加他的煩憂。
「你知道嗎?每回我去看他,他都念著你,怕你為他擔心。或許你去看他會是他最好的安慰,你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是嗎?」她故意顯現感激的神情。「謝謝你這麼關心他,我會抽空去看他。」
「若仍是在單于指定的期限內查不出什麼,他只有被殺頭的份了……」
「有這麼嚴重?」她不相信單于殺得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當然,你想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這樣大逆不道的行為,單于若不嚴懲殺一敬百,以後兒孫們可真會有樣學樣,他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再度發生,這是每個君王難為的地方。」他沉聲道。
假如事實如他所言,她應該慶幸才是,為何她的心卻莫名的揪緊,又似乎有隱隱的痛楚?
她到底怎麼啦!是不是又心軟了?
「你可有法子救他?」她還是忍不住問。
「目前沒有。」他頹喪地道︰「單于強調證據,只有證明他的清白,他才可以無罪開釋。」
「你不是派人去調查了嗎?難道都沒有眉目?」
「就是沒有才棘手啊!」
這會是克里莫皋搞的鬼嗎?她想起了那天他好像也在觀望台,可是除了他還會有誰想去害拓都羅多?
那天由于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草叢中那人是誰,就算她想幫他也很難,何況她無意幫他。
「他還好嗎?」問得多不自在,她不知道自己是真正關心還是應付之詞。
「你應該去看看他。」知道她始終沒有動靜,他不明白她的想法。
「但是單于有嚴令,除了負責調查的人可以接近,其他人不準擅入地牢。」單于有這樣的聲明,他還要強人所難嗎?而這也是她不想去的最好借口。
「放心,如果你願意走一趟,我自有辦法讓你們見面。」他保證道。
她思緒回轉一下,即說︰「好,我去看他。」她再也不能逃避了,就施舍一次看他一回吧!
炳魯伊斯欣喜的帶她來到地牢,他打發了牢房的衛士,自己退到外面讓他們獨處。
地牢是個陰暗潮濕的地方,象征著對囚犯不人道的待遇,只要犯罪的人,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一進入這里面跟平常罪犯沒什麼兩樣。
蓮香一眼就看見那熟悉的身影那曾經和她纏綿的夫君,如今竟成為單于的階下囚,成為眾人指責大逆不道的孽子!
她該歡呼還是悲傷?
這樣真心對待她的夫君,她居然還暗地幸災樂禍,她不敢相信自己為何變得這麼可怕!看他軟弱的低垂著頭,雙眸緊閉,雙臂被鐵環扣在牆上……他一定吃盡了苦頭。
「拓都羅多……」驀然眼眶一熱,她好想奔進他懷里給他溫暖和安慰,但是她卻保持距離的僵在他眼前,短暫的溫情轉瞬又變為幽冷的神情。
他是她的仇人啊!她不是帶著得意的心情來看他不堪的下場嗎?
「蓮香!」乍聞銀鈴般的聲音,他倏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多日來頹喪的意志忽而起了變化,一種喜悅的心情,使那雙眼眸看來熠熠生輝。
兩人一陣沉默的相互凝視著!一個如春陽般的蓬勃興奮,一個如嚴冬寒冰般的冷冽,他是充滿熱情的期待著,她是黯然銷魂的翻轉著;此刻兩人的情緒猶如雲泥之別。
「父王有沒有對你怎樣?」他擔心她會被波及牽累。
「沒有。」她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唉,看樣子我們是走不了了。」拓都羅多悲觀地道。
能否保命還未可知,要帶她走更是談何容易?他不想蒙冤而死,更不想讓她瞧不起,思及此他就憤憤難平。
死對他來說並不可怕,只是讓心愛的人誤解他的人格,他就是不甘心。她可知在狩獵場他的失誤都是為了她?也因此才讓奸佞之徒有機可乘。
「先還你清白最重要。」她勉強安撫他。
「過來好嗎?」不懂她為何要站得遠遠的,她究竟怎麼了?他心里好納悶。
「我們時間不多,還是講重點。」她輕淡地道。
「讓我仔細看看你好嗎?」拓都羅多痴傻地要求,幾日不見他已相思難耐。
蓮香無可奈何,勉強又向前兩步。她的神情幽深復雜,他發現她的異樣。
「為什麼不過來?」為何她突然變得好生疏,難道是父王乘虛而入?「你有心事?」
「沒什麼……」好像已經被他看穿什麼,她駭然地又退了幾步。
「不要瞞我!」因為心急和妒火,他的口氣再也無法溫和。
「你要我說什麼?」她的心情比他更糟,他是她的仇敵,有什麼資格對她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