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浩呆呆的听著,這個沖擊對他來說實在太大了。「你早就知道了?」
「不錯,我跟城城、阿銘都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雷浩狂哮。
「為了達成她的願望,我們答應替她保守秘密。」
坦白說,那個時候雷浩只是在朋友的慫恿下,參加家扶中心的計劃,而且他還曾經為此後悔過,倒不是心疼那些錢,而是面對一個才念小學的女孩子,寫信的話題實在相當有限,他又沒什麼耐心,有時候只是敷衍了事。
等等,她曾經說過她的單戀……難道說當時她口中的「他」,就是……
「她之所以改變身份,也是為了行動方便。要是她亮出真實身份,光以她的學歷,雷家會讓她進來當女佣嗎?同理,她怕你認出她,這樣也可能讓她的苦心白費,所以迫不得已,她拜托現在坐牢的那個朋友幫她偽造身份。」
罷才形成的假設,加上衛亞洛的解說,讓雷浩死去的心再次復蘇。
湘雲對「他」推崇備至,听得出來她是出于真心。雷浩幾乎可以肯定她當時說的人就是自己。對于她的高度評價,他心里既是興奮又感到心虛。
當時他還對「他」嫉妒不已。雷浩萬萬沒想到自己在無意中播下的一粒善意種子,竟會有這麼豐碩的收成,她挽救他免于沉淪,不也正是天理循環?
「她應該跟我說的啊!」他喃喃地說,「為什麼她都不告訴我?為什麼她都不辯解?只要她向我解釋清楚,我都會相信的啊!」
「當時令尊以‘偽造文書罪’相逼,你如果是她,你會怎麼選擇?」
「那她為什麼要開口要求一千萬?為什麼她真的以這筆錢做條件交換?」雷浩對這一點不能釋懷。
「那是因為她真的需要這筆錢。」衛亞洛解釋,「我想你父親大概也沒告訴你,那家育幼院的土地要被地主收回,所以她才用自己的尊嚴交換這筆錢,讓育幼院度過難關。她絕對不是為了自己,因為在來此之前,小湘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她在離開這里之後即將前往的地方錢財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雷浩心中一震,起了不詳的預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衛亞洛話梗在喉嚨,他不知道該怎麼跟老友說才適當。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虎子,恐怕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不!」雷浩一時氣血攻心,昏了過去。
「原來你就是雷總裁。」
雷浩在衛亞洛的陪同下,前往看守所探望被羈押的阿昆,希望能打听到湘雲的下落。
自從湘雲離開雷家,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之中,遍尋不著。
他們曾去過育幼院,院長剛巧因為母親去世而回國。至于土地的事果然已經被解決,可見湘雲已將那張支票交給院長,院長才能放下孩子們安心回國省親。
院里沒有湘雲的蹤影,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莊先生,小湘……呃,我是指詠絮有沒有來探望過你?請問你知道她現在人在何處嗎?」雷浩掩飾不住心中的憂急。
阿昆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不急不徐的開口︰「我有義務要告訴你嗎?食你們雷家容不下她,將她趕走了,關我屁事!」
雷浩知道湘雲必定來探望過他,他才會知道這些事,也因此要代她出氣。
「我知道這全都是我的錯。」雷浩忍耐著,「現在我只想找到她,想她懺悔,我再也不會讓她離開我。」
阿昆實在按耐不住,「你這個該死的家伙!虧她一直拿你當偶像,她愛了你整整超過十年,為了你放棄出國的機會,結果呢?她的好心換來的是什麼?滿心是傷,你可知道她在我們育幼園里多有人緣?誰都拿她當寶貝、當女皇一樣看待。我恨不得殺了你!」
雷浩蒼白著臉,冷汗涔涔,一顆心像被利刃穿透。「我是該死!我現在只想贖罪,請你告訴我她現在人在何處,我發誓再也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阿昆哼了一聲,「我憑什麼相信你?我不知道,無可奉告。」
雷浩知道自己活該承受阿昆的嘲諷,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依然維持前輩的態度。
「莊先生」你知道嗎?當時發生爭執的時候,我曾經給過她機會,只要她否認所有的罪名,我都願意相信她,我甚至以為她是被你唆使來行騙的。我希望她斷然否認跟你之間的關系,結果她還是不改口,堅持說你是她的好朋友。」
最後那一句話顯然讓阿昆深受震動,他愣了許久眼楮泛起霧氣。
「我明白了。」阿昆苦笑,「因為有我這麼不體面的朋友,所以你們就認為她的品德有問題。看來我的確也要負一點責任。」
「莊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雷浩惟恐他鑽牛角尖,使誤會更深。
「你不必澄清什麼。」阿昆嘆息,「你知道嗎?使徒彼得曾經在羅馬士兵面前否認他認識耶酥。但是我知道,詠絮不會這麼做,無論我做了多少錯事,她還是認我這個阿昆哥,她就是這麼善良又重情義的好女孩。」
雷浩的心不禁充滿憐惜的柔情,同時為了自己犯下的錯誤而更加痛悔。
「我想除了她改名換姓、隱瞞身份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沒有說謊。」阿昆繼續述說,「她的確一直靠半工半讀做過很多工作。她曾經說過,不同的工作可以接觸不同的人,可以了解他們的喜怒哀樂、明白他們的想法,這也是一門功課,可以鍛煉她的心智,將來好為廣大的人群服務。而她第一個服務的對象正是你,雷先生。」
「一切都是我的錯,莊先生,我不敢請求你的原諒,但是我真心想要彌補,請你告訴我她的消息,否則我……」他哽咽了,「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夠活得下去。」
阿昆沉默了一會兒,「這些年來我在江湖打滾,齷齪丑惡的事情見得多了,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幾乎要墮落到萬劫不復的地步。雖然我從小在天主教育幼院長大,也受了洗,但是成年之後從來不敢踏進教堂一步。詠絮始終不放棄過我,她跟我約定,要我不殺人、不吸毒,她每次上教堂都會為我禱告。若不是她的這份信念與友誼,我早就橫死街頭了。」
雷浩的心里感慨萬千,原來這世界並不是黑白分明,可以任意下結論、貼標簽的。比起阿昆,他父親雷震要更狡猾、卑鄙得多。
「對我來說」就算這整個世界都沉淪毀滅,詠絮的心靈絕對是最後一塊未受污染的淨土。」阿昆感慨地說,「雷先生,如果我告訴你她的下落,你要怎麼做?」
雷浩毫不遲疑,「我會以性命守護這快最後的淨土,我可以對著十字架發誓。」
阿昆眼楮注視著他,「我的刑期不算太長。如果你違背了誓言,再讓她負傷而逃,那麼就算要我拼上下半輩子,我也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雷浩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你並不是唯一會這麼做的人。而且我會先切月復謝罪,不勞尊架親自動手。」
阿昆豪邁地笑起來,「好吧!我相信你這一次。」
于是他把詠絮的去向一五一十地告訴雷浩。雷浩听完後臉色十分蒼白,多日來的心力交瘁讓他形銷骨立,連離開的步伐都顯得搖搖欲墜。
衛亞洛看見雷浩在警員的扶持下走出來,急忙迎上前去,「怎麼樣?他告訴你了嗎?」
「他是告訴我了,可是那里門禁森嚴,我……」雷浩突然覺得月復部一陣痙攣,捂著肚子彎來,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