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僅風景怡人,更是文化精深,乃是歷代文人雅士的必游之所。蘇東坡留下的一條玉帶成為鎮寺的四寶之一,米芾更是手書「天下第一江山」以表贊嘆,更有無數文人墨客吟詩作詞,對金山的景致大加稱贊。
金山四季游人如織,除了這些文人墨客,更有大量善男信女。而自從白娘子水漫金山的淒美傳說傳遍天下,金山更成了無數情侶夫妻的聖地。他們紛紛前來,拜祭白娘子,以求得自己和心上人終生相依,白頭偕老。
當走進大名鼎鼎的「白龍洞」的時候,雲若卻感到有些失望,原來這只是一個淺淺的山洞,行不過數尺便走到盡頭,頂頭洞壁上有一個小小的洞口,據說只能容一白蛇通過,因此便得名「白龍洞」,洞中除了鼎盛的香火,便是白娘子和小青的塑像了。
雲若抬頭看著白娘子的塑像,不知是出自誰的手筆,將白娘子刻畫成一個如此恬靜的美人,她神態安詳,唇角微揚,含著一抹溫柔的淺笑,溫和如斯,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她當年與法海斗法,不惜水漫金山以救夫君的豪情。不知怎的,雲若心念一動,回頭問簫瑾︰「你怎麼看白娘子當年水漫金山、洪水淹遍鎮江全城的故事呢?」
簫瑾想也不想,順口答道︰「感其心,而不能同其行。為了一個人,而犧牲那麼多條無辜性命,實在太不理智了。」
雲若有些失落地點頭,又追問道︰「要是你是她,看見心愛的人身陷囚籠,你怎麼辦?」
「我會嘗試別的辦法,但絕不能連累其他人。」
「那萬一,我是說萬一,只有‘水漫金山’一種法子呢?」
「那我就……」
「別,別說了。」雲若害怕听到他的回答,她不願听到自己預想中那個傷心的結果,慌忙止住他的話語。
簫瑾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他執起她的手,向她投以堅定的目光。
雲若似乎放心了一些,她轉身向洞外走去。好像是不適應由洞中的昏暗到洞外的明亮,她用手揉了揉眼楮。
簫瑾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酸,更有些甜。他多想告訴她自己的答案︰如果只有一種方法,那他就陪她一起死。
回到船上,二人相對無語。
船夫知趣地在船尾搖櫓,一葉扁舟由瓜州渡口向江北的揚州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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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船一夜,二人終于在天明之前到達了揚州。
揚州果然是繁華之地,天色剛明,街市上便熱鬧了起來,小販的吆喝、行人的談話,使空氣中充滿了熱鬧的氣息。所謂「煙花三月下揚州」,眼前的情景讓簫瑾對古人的話贊同至極。
這會兒,似乎受了氣氛的感染,雲若的心情也好轉了許多,心中的陰雲似乎已一掃而空。簫瑾挑了全城最大的瓊華客棧住下。
瓊華即瓊花,是揚州最出名的花朵,是揚州人的驕傲。瓊華客棧依瘦西湖而建,一面臨水,臨水的那面在水中浮出幾個石樁,似是隨意擺設,卻是獨具匠心,點點石影猶如滄海珠光,鋪成一座仙橋,直通向河對岸。不過,這些石樁似乎從來都只是人們欣賞的對象,還沒有人真正上去以它作橋用。簫瑾選了兩個臨水的房間,打開窗子,上邊煦日高照,下面碧波萬傾,左首可見五亭橋秀姿,右首可視白塔倩影。
他回身看看雲若,這十多天的奔波讓她有些憔悴,發絲松散地低垂著,身上的衣服早已缺塊少角,尤其是裙擺前端齊齊地少了一塊——正是那天用來給他包扎傷口的。想到那晚的情形,簫瑾心中不禁暖烘烘的。
雲若正注視著窗下波光閃閃的瘦西湖︰「水真是清澈啊,好想在里面洗一洗呢!」她月兌口而出。
對了,簫瑾拍拍腦袋,二人也不知多少天沒有痛痛快快洗個澡了。為了躲避追兵,兩人每天躲躲藏藏,也就只有一次在借宿的農家胡亂地洗了一下。
「下面是不行,可里面可以洗啊。」他急匆匆地沖下去,吩咐店家準備沐浴的物事。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簫瑾感覺好了許多。還好,自己一直背著裝錢裝衣服的包袱,不然,還得穿回那件髒兮兮的衣服。想到這里,簫瑾心念一動︰雲若怎麼辦?她可是什麼都沒帶。
想到這里,他急忙跑出客棧,沖向大街。
買回雲若里里外外的所有的衣物以及發飾,簫瑾便忙托老板娘給送進去。回想起剛才自己紅著臉在女人堆里鑽進鑽出采購衣物的窘樣,他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還好,自己有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讓一部分少女愣在當場,表現出花痴般的眼神;而另一部分大媽則紛紛議論又是誰家閨女在玩女扮男裝的把戲。
「簫瑾。」雲若的輕喚將他叫醒,簫瑾看向雲若,又很快沉醉。
雲若一身月牙白的宮裝,發束高高綰著,額前留著幾綹俏麗的劉海,頭上斜插著一支玉簪,耳上戴著一副瓖玉的耳釘。這一身打扮更襯得她超凡月兌俗,高貴典雅。
雖說打扮這一身是自己一手操辦的,簫瑾卻仍被這出人意料的協調給驚呆了。沒有什麼金銀珠寶,這些首飾甚至是一眼看中,來不及精挑細選,就匆匆購來的,放在她身上卻是那樣的合適,仿佛最平凡的首飾也能在她的身上放出最美的光彩。
尤其是那一身南晉的宮裝,相信沒有人會比她更適合穿了。
南晉是十年前被軒龍吞並的小柄,國土正是最富庶的江南一代,以金陵為都城。南晉民風和軒龍幾乎相同,但也仍有不少自己的特色。南晉國君篤信佛法天命,一切講求自然恬淡,因此舉國上下,無論衣著、菜肴乃至一切生活瑣事都以清淡為主。南晉的宮裝也不似軒龍的富麗,顏色多偏素色,顯得清幽飄逸,現已風靡軒龍,成了從上到下各個階層婦女的最愛。
而雲若也久久立著。有多久沒穿這樣的衣服了?大概十年了吧!十年前,自己還是個孩子。記憶已經模糊,當年自己穿這樣的衣服是什麼模樣,早已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場火,那片紅,那些血……雲若微微發抖,不該想起這些事啊,她無助地撫著額,淚水又瑟瑟而下。
「你怎麼了?」簫瑾忙扶住了她,感到她在發抖,他驚惶失措,「我扶你上樓,先歇一歇吧,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我歇歇就好。」雲若隨著他回到房間。
扶她在床上躺下,他匆匆走出門去︰「你先歇一歇,我去弄些熱湯。」
「不用了。」雲若坐起身來,見簫瑾已出門,只得無奈地又躺了下來。
但簫瑾不一會兒卻回來了,他迅速地閂上門,神色緊張地對雲若說︰「咱們得快走,追兵又回來了。」
「什麼?」雲若也慌了神。
簫瑾很快鎮定下來︰「我剛才看到那個高個兒正向店老板打听呢。這會兒,他們一定正派人分派人手包圍客棧,估計不一會兒,他們就會追上樓來。」
「那我們怎麼走?難道從湖里?」雲若著急道。
「湖?」雲若的話提醒了簫瑾,他推開窗,看到下面星星點點的石柱,便靈機一動,「對,就從這里走!」
可怎麼下樓呢?他的目光向四周環視。有了!他扯下床上掛幔帳的掛鉤,將幔帳也扯下,結成長繩鉤在掛鉤上,再將掛鉤掛在窗框上,又將支窗的棍子放在鉤邊,支住窗子。
他將繩子的另一頭交給雲若︰「你先下。」
「你呢?」
「這繩子支不住兩個人,你先下,我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