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衣對你好嗎?」顏眉猶豫著,終于還是問了。
「她?」道克己身形微微僵滯,很快又恢復正常,「她很照顧我,這幾年里,如果不是她幫我,我——」他搖頭,不再往下說。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沒有。」他說。
顏眉停步,咬牙道︰「撒謊!」
罷才給他上藥的時候,她明明看到的︰在他的腿上、胳膊上,那麼多青青紫紫的淤傷,新的舊的,那麼多……
他苦惱地皺眉。
「騙子!」顏眉冷冷地說,「你很習慣欺騙對不對?我告訴你,不必了,以後你不必再如此辛苦,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也不必再苦苦掩飾什麼,道克己,你才是最狠心的那一個!」
「阿眉,你怎麼了?」他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
顏眉揚手攔了輛出租車,從皮夾里模出一張五十元錢遞給司機,「麻煩您到江華路57號,新晴小區。」她回頭,「上車吧。」
「阿眉,我——」
「上車吧!」顏眉打斷。
他只得沉默地上了車,顏眉「叭」的一聲甩上車門,「可以走了。」
「阿眉,你不走?」道克己驚問,他以為她會跟他一起上車的。
「再見。」顏眉冷冷地說完,車子起動了。
又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顏眉上了車道︰「麻煩您,跟著前面那輛車子,去新晴小區。」
「小姐,是前面那輛嗎?」
「沒錯。」
「是不是跟蹤男朋友?」司機一臉興奮,笑嘻嘻地問,「現在這種事很多,男人嘛,是得管著點才行。」
顏眉不說話。
「小姐,你到底是為什麼跟車哦?」司機不放心地又問。
「我只想看著他平安到家。」顏眉微笑,平靜地回答,「不會做壞事,你放心。」
「你哪里像做壞事的人嘛!」司機笑起來,「現在像你這麼體貼人的女孩子不多了,你男朋友對你好不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顏眉淡淡地糾正,「我只是暗戀而已。」
「什麼?」司機大吃一驚,嘴巴張得老大,足足可以塞進一只鵝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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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吧,就是這里。」顏眉付錢下車。
前面不遠的地方,道克己孤獨地站在人行道上,他面前的十字路口車水馬龍,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進退兩難。
懊死的司機!竟然為了圖省事把他扔在馬路對面!顏眉暗罵,卻無論如何不願現身。
大約十分鐘過去,他仍然沒能過馬路。
情急之下,顏眉一把抓住一名打扮時髦的少年,「可以麻煩你幫個忙嗎?」
少年懷里抱著滑板,一臉戒備地看著她,「什麼事?」
「麻煩你,幫我送他過馬路,只要送到新晴小區的大門口就好。」顏眉模出錢夾,「五十塊錢夠不夠?」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少年很不正經地對她上下打量一番,「放心,你長得蠻漂亮的,他肯定喜歡你。」
現在的小孩都是這樣?顏眉翻了個白眼,「死小孩,你到底干不干?」
「我幫你。」少年笑起來,「錢就不必了,為漂亮女孩效勞是我的榮幸。」
顏眉看著他走到道克己身邊,兩個人似乎說了幾句話,然後並肩穿過馬路,一直到小區門前,那少年才與他揮手道別。
顏眉終于松了口氣。
「現在很少見到你這種悶騷型的女人了!」少年跑回來,見她還站在原地,笑嘻嘻地說。
顏眉翻了個白眼,不去理他。
「他跟我說謝謝,你猜我怎麼說?」
「你怎麼說?」顏眉忽然有種誤交匪類的預感。
丙然——
「我說,你不用謝我,有人花五十塊錢請我送你過馬路!」少年哈哈大笑,轉身就跑。
「你——」顏眉羞得滿臉通紅。
跑出去很遠,少年又回頭人喊︰「你眼光不錯,那家伙又帥又酷!」
「死小孩!」顏眉跺腳,「別讓我再看見你!」
「別這樣,我還想再看到你哪!」少年扮了個大大的鬼臉,「我以後找女朋友,就要你這一型的!」說完一溜煙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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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沈梓衣來找顏眉,兩個人于是一起吃飯。
「我听說——你昨天跟他談了很久?」沈梓衣喝著橙汁,問她。
「也沒談多久,」顏眉笑笑,「你吃得很少,是味道不好?」
「不,我在節食。」沈梓衣聳肩,「兩個月以後要穿禮服,如果不保持身材,到時候會很難看的。」
「禮服?你要參加什麼重要的晚會?」
「是婚禮。」
顏眉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她急忙想要掩飾,情急中又撞翻了桌上的牙簽筒,牙簽頓時滾得滿桌都是。
「對不起。」她尷尬地道歉。
「你不必緊張。」沈梓衣招手請服務員來收拾,從容地笑道︰「新郎不是道克己,你完全可以放心。」
「那,對方是誰?」顏眉已經應接不暇了。
「是一家私營企業的老板,很有錢。」她笑笑,「又肥又安全,是我最喜歡的類型。」
「為什麼?」顏眉不解,「我一直以為你是愛他的。」
「愛情不是一個人說做就可以做的事情,我愛他又能怎麼樣?」沈梓衣搖晃著手中的杯子,「他心里根本沒有我。」
顏眉心里百味陳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從小就認識他,」沈梓衣慢慢地說,「我們之間就是那種所謂的青梅竹馬,他媽媽死後,我媽就常常把他接到我家里住,那時候,我的家就是他的家,當然,他的家也是我的家。我們是太熟悉了,我後來常常想,如果我們不是如此熟悉,我們可能會成為相愛至深的戀人——」
她沒有看她,顏眉只能看到她姣好的側臉。
「但是這世上最終是沒有如果的。」她自嘲地笑笑,「不管我怎樣愛他,他都一直把我當妹妹。本來我以為我們可以這樣終老,但是——」她終于轉過臉,盯著顏眉,「你出現了。」
「梓衣!」顏眉有點委屈,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他看你的眼神讓我明白了一切,但是我並不嫉妒,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後來我不能原諒你甚至憎恨你,並不是因為你搶走了他的心,而是——」她咬牙,「你搶走了他的心又拋棄了他!」
「事情不是這樣!」顏眉打斷,「是他先拒絕我,是他——」在沈梓衣冷冷的視線里,又不由自主地閉嘴。
「你就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會拒絕你?」沈梓衣冷笑,「實話告訴你,我對自己發過誓,只要你一回來,我馬上就嫁人,從此再也不認識道克己這個人,永遠不過問他的事!我說到做到。」
顏眉怔住。
「他是一個需要照顧的人,我想你也明白。」沈梓衣不再看她,用筷子把盤子里的花生米撥過來,又撥過去。
「他是從什麼時候看不見的?」顏眉問。
「九八年八月二十四日晚上七點十六分,他徹底失去了視力。後來學校就把他調到語音教室擔任口語老師,因為那是惟一不需要眼楮的地方。」沈梓衣忽然抬頭,「他沒告訴你?」
顏眉搖頭。
「他讀大學的時候出過車禍,當時以為只是腦震蕩,不算嚴重,他自己也沒當回事。直到後來道老爹過世,他大病一場——」沈梓衣皺眉,「我記得那時你在場。」
「那次他病得很重,我知道。」顏眉低聲回答。
「不僅如此,老爹下葬後的第二天我從北京趕回雙城,他醒著,精神很好的樣子,還打了個電話,好像是打給你的——」她笑笑,看了顏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