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瞪著女兒。
顏眉明白自己必須說點什麼才行,「我、我很好,明天就會回學校,我——」
他仍然沉默。
大門的地方有人敲門,張廷不放心地看了女兒一眼,只好去應門。
顏眉松了口氣,手心粘粘的,都是汗。
「你、你別擔心。」顏眉壓低嗓音,「我沒事的,真的,別擔心。」不用他說,她也可以想象他的焦急。
「阿眉——」他低聲喚她,遲疑良久,又說︰「讓你受委屈了。」
顏眉微笑,「不,委屈的人,是你才對。」昨天媽媽的態度,實在很無禮。
「明天,我可以見到你嗎?」他這樣問。
「可以,我明天一定會去學校。」張廷己經走過來了,顏眉急忙掛好電話。
「阿眉。」張廷神色沉重。
「怎、怎麼了?」她剛才去應門,應該沒有听到才對,再說,她也沒有說什麼。
「萬方人在醫院。
「什麼?」顏眉大驚,「他怎麼了?
「是急性肺炎,剛才來的人是他爺爺的司機,順路過來通知你的,我听他說,萬方昨天喝了太多酒,回去的時候醉倒在路邊,加上昨天晚上雙城突然降溫,所以……」
難怪,今天沒有看到宗萬方來接她。
「他人在二院,302病房,你快去看看他,不要著急,有什麼事打電話回來。我和你爸爸晚點過去。」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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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不許通知學校!」顏眉剛走二樓轉角的地方,就听見宗母強硬的聲音,「跟校長請假說萬方跟他爸爸去深圳考察一段時間!」
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麼,好像是不同意的樣子。
「反正我不許!」宗母高聲說,「這種事傳出去,你讓宗衡和我怎麼見人?還有爸爸,再怎麼說他也曾經是雙城市長,革命了大半輩子,你要他把老臉都丟盡嗎?」
顏眉嘆了口氣,沒錯,如果讓學校知道宗衡宗大法官的兒子因為過度飲酒而醉倒路邊……憑宗家人高高在上的自尊,怎麼受得了?
「好了,你去辦吧!」宗母又說了一句話。片刻後,一名年輕男子低著頭從顏眉身旁走過,下樓去了。
「宗媽媽。」顏眉硬著頭皮走上前。
「你來了?」宗母看了她一眼,冷笑,「你昨天不是跟萬方一起嗎?」
「是!」顏眉明白這一劫是逃不過,低聲回答︰「後來我們分開了,各自回家。」
「哦?」宗母臉色極難看,「你明明看他喝多了,就放他一個人回去!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
「我——」顏眉漲紅了臉。
「我問你,他昨天跟些什麼人在一起?」宗母不依不撓。
「籃球隊的人,他們昨天比賽。比賽完了就去慶祝。」顏眉猛地抬頭,「宗媽媽,萬方現在怎麼樣?我是來看他的。」不是專程來受你審問。
「他在里面。」宗母下巴一揚,「他需要休息,不許吵他。」
「我明白。」顏眉忍氣吞聲,走進病房。
這里是間雙人病房,卻只有宗萬方一個人住,顏眉一眼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掛著點滴,睡得深沉,臉頰火紅,想來是在發燒。
她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嘆了口氣。
「他是你男朋友?」護士小姐推著小車進來,看到她,笑問。
顏眉愕然,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年紀輕輕的就酗酒,可不是好習慣。」護士一邊換點滴瓶,一邊低聲說,「怎麼會有這種毛病呢?你是女孩子,該多多勸他才對。」
顏眉無言以對。
「我兒子才沒有這種習慣,你少胡說八道!」宗母走進來,冷冷地瞪了顏眉一眼,「不知道是誰害他成這樣?」
「宗媽媽,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顏眉忍無可忍。
「什麼意思?還用得著我來說?」宗母高聲道,「自從萬方跟你在一起,就沒一件好事,他原來是多听話的孩子,自從跟你……」’
「媽媽,別說了!」宗萬方不曉得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兒子,兒子你醒了?覺得好點沒?」宗母推開顏眉,沖過去模著他的頭,「還有沒有發燒?」
「媽,你干嗎罵顏眉?」宗萬方不高興地問。
「媽媽沒有罵她,他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馬上讓他們都出去。」
到底是誰在吵他?顏眉冷笑,掉頭就走。
「顏眉!」宗萬方大叫。
顏眉只得停下。
「你陪我說說話。」他懇切地說,「我覺得很不舒服,你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顏眉回頭,看看他因為發燒,變得火紅的臉,心又軟了,只好走回去。
「我媽那個人就是這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等宗母離開,宗萬方這樣說。
顏眉沉默,心中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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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沒有去學校。
那天稍晚的時候爸媽都趕了過來,父親雖然不高興,卻沒有多說,母親只是要她好好照顧宗萬方,不要惹他生氣。顏眉想,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母親或許不會要她如此忍辱負重。
好在他們來的時候宗母已經離開了,否則不知道又會說出多難听的話。
她非常想念道克己,想念他淺淡的微笑和他低沉的嗓音,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讓她覺得如此牽掛,她想,除了他,再沒有別人可以讓她感到寧靜。而這種寧靜,正是她夢寐以求的。
那天在電話里,他問她︰「明天,我可以見到你嗎?」
那時她說可以。顏眉嘆了口氣,心底滿是細細的痛楚——這幾天沒有她的音訊,他一定急壞了,然而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眉,顏眉!」一個聲音響亮地貫穿她的耳膜。
顏眉微驚,「啊,對不起,我走神了。」
「我知道你走神了。」宗萬方靠在一大堆枕頭上,休息了幾天,他已經退了燒,氣色也好很多,如果不是宗母死活不放心,他其實可以回家休養。
「嗯,你還要听嗎?」顏眉揀起地上的書,她本來是在給他讀書的,結果連書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不听了。」宗萬方不高興地說,「你念得沒勁,我听得就更沒勁。」
「那好,你吃隻果嗎?我給你削。」顏眉站起來。
「我不要。」他搖頭,拍拍床沿,「你坐過來說話。」
顏眉只得坐下。
「顏眉——」他忽然抓住她的手。
顏眉反射性地想要掙月兌,目光與他相觸,又猶豫了下,忍耐地問︰「萬方,你做什麼?」
「你喜歡我嗎?」他問。
宗萬方,他察覺了什麼?
「我覺得你好像變了。」他說,「感覺很遙遠。」
「是嗎?」顏眉勉強說。
「雖然你對我很體貼啦——」他臉上浮現出一種孩子氣的神情,傷腦筋地說︰「可是我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呃,也許是我太閑了吧。」
「哦。」顏眉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心中的愧疚卻越發重了。
「你回去休息吧。」宗萬方笑著說,「別听我媽咋呼,我這里什麼事也沒有。」
「嗯,那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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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的大門,初秋的陽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臉上,顏眉吐了口氣。多虧他開口,否則,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告辭。
沿著馬路走了一段,腳步忽然輕快起來,一種說不出的輕松與興奮推動著她,她情不自禁地跑起來,風在耳邊嗚嗚地響,好像小號在輕輕唱歌。
鐵柵門,青磚牆,遠遠的鎮江塔亙古屹立……
顏眉氣喘吁吁地在門前停下,鐵將軍牢牢地扣在門上,她泄氣地撥了撥,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今天明明是禮拜三,現在又才剛剛十點多,他當然不會在家。他是老師,沒有逃課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