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嵐湊到顏眉面前,東看西看。
「你在干什麼?」顏眉沒好氣地翻了她一眼,「還是你今天很閑?」
「我在看你。」紀嵐一本正經地回答。
「看我什麼?」顏眉不自在地低頭,「我有什麼好看的?」
「當然有。」紀嵐指指她的眼角,「瞧瞧,瞧瞧,這黑眼圈,用腳指頭看也知道你昨天晚上是輾轉反側,翻了一夜燒餅,小姐,出什麼事了?」
「我哪有出什麼事?」顏眉推開她的手,「我好得很——」
「才怪!」紀嵐打斷她,「剛才,那位道先生——」
「他說什麼?」
「看你急成這樣子!」紀嵐笑起來,「還敢跟我說沒出什麼事?」
「他到底有說什麼沒有?」
「先告訴我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你——」顏眉幾乎想掐死她。
「顏小姐,外線。」
顏眉幾乎是立刻撲過去抓起听筒,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抖。
「阿眉?」是他,是他的聲音,低沉,柔和,沉靜。
「是我。」她深吸口氣,刻意平靜地回應。
「你有空嗎?我們見個面好不好?」
「在、在哪里?」
「我在你樓下,我們就在底層的餐廳見好不好?我們一起吃午飯——」他遲疑著問,似乎怕冒犯她一樣,「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顏眉覺得有些恍惚。
「對不起——」他靜靜地說,「現在,我們應該可以吃個飯吧——」
「我馬上下來。」
那是多久以前的約定?下去吧!顏眉不再多想,掛掉電話。
「唉,看來我今天是听不成故事了?」紀嵐苦惱地抓著亂糟糟的短發。
「別做夢了!」顏眉心里像有千斤重,嘴里亂七八糟地回應,「你不是喜歡賣關子嗎?這下看你再去捉弄誰!」
紀嵐沖她扮了個鬼臉,「我本來想跟你說,道先生打電話來的時候你出去了,我叫他一會兒打給你,誰叫你凶巴巴的?」
顏眉抓起手機塞進衣袋里,「原諒你了。我先走,有事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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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悅文化位于濱江路最繁華的地段,一樓是超市、餐廳,樓上則是清一色寫字樓。顏眉乘電梯下到一樓,對面就是餐廳,遠遠的,透過玻璃門,她便看到坐在靠窗位子上的道克己,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長褲,一頭黑發比五年前長很多,隨意地散在耳邊。
他變了。
眉目間屬于少年的光彩早已斂去,添了七分憂郁沉靜,卻越發吸引人。
旁邊其他的客人有意無意地都在看他,顏眉笑笑,道克己卻不察覺,側著臉出神地盯著窗外,不曉得在看什麼。
「你好!」顏眉在他對面坐下。
他聞聲轉頭,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頭,「你來了,阿眉?」
「嗯。」顏眉朝服務生招招手,「我餓了,你想吃點什麼?」
「啊,隨便。」他並不抬頭,一徑專注地審視著桌布上並不精致的花紋。
也許那塊桌布比她長得好看——顏眉惱怒地想。
「隨便?那很好,反正我也趕時間。」顏眉賭氣似的對服務生說,「我要豬肝炒飯,再就是一份紅豆湯。」
「那——這位先生呢?」服務生明顯呆了下。
「那就——蛋炒飯和紅豆湯吧。」他終于抬頭,筆直地盯著她,顏眉忽然不敢與他對視,耳邊听到他極溫和地問她,「阿眉,你不是不吃豬肝嗎?」
「人總是會變的。」她硬道。
一抹受傷的情緒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他掩飾地問︰「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沒有跟我聯系?」他忽然自嘲地笑笑,「不怪你,本來就沒有理由。」
「你遇到我的前三天。」顏眉冷冷地回答。
「我——遇到你?」他的臉上現出迷惘的神情,「什麼時候?」
何必裝傻?顏眉心里極不舒服,「是,我錯了,你沒有遇到過我,你從來沒有在超市遇到過我,你從來沒有跟沈梓衣一起,你從來沒有在那里買過一罐女乃粉!」
「原來是——」他微感歉然,「阿眉,對不起,我那天沒有看到你,我——」
「嗯,很不錯的借口。」顏眉聳肩,「再說下去就要倒胃口了,飯來了,快吃吧。」說著舀了老大一匙送進嘴里,立時滿嘴腥味,害她差點沒吐出來,急忙喝了一大口湯。
「我沒有——」他剛說了三個字,又頓住,「阿眉,你怎麼了?」極擔憂的樣子。
「還能怎麼樣?」顏眉好半天才說得出話,「該死的豬肝!」
「你吃我這個吧——」他把面前的蛋炒飯推到桌子中間,「你從小就不吃豬肝,為什麼一定要逞強?」
「不關你的事!」顏眉嘴里硬氣,可是肚子實在餓得很了,把自己的豬肝炒飯放到他面前,不客氣地吃起蛋炒飯。
道克己把雙手合在桌上,眼楮直盯著她,似乎在傾听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般︰微微偏著臉,一臉專注的神情。
「你不餓?」顏眉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一抬頭看到他面前一動未動的食物,挑眉道,「還是你也趕時間?」
他笑笑,輕輕搖頭。
「你不趕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了。」顏眉發現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這種像鉛塊似的沉默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還不想消化不良。
「這——是你的皮夾。」他從褲袋里模出一只橘色的皮夾。
顏眉朝他伸出手,他卻不理會,把皮夾放在桌上,低聲道︰「你收好吧。」
顏眉尷尬地看著自己在半空中一無所獲的手,原來——他連與她這樣細微的接觸也是抗拒的,她點頭,「好,很好!」說著一把抓起桌上的皮夾,轉身就跑。
「阿眉!」道克己怔了一刻,才明白她已經跑掉,騰地站起來,卻因為太急撞到桌子,一時間,杯子、盤子、湯湯水水的全灑下來,潑得他滿身都是。
他手足無措地呆在當場——
「喂,你這人怎麼回事?」坐在他側面的客人也遭了池魚之殃,站起來質問。
「對、對不起。」他急忙道歉。
「說對不起就算了?你這人也真是的,撞翻了東西也不撿,站在那里光發呆管什麼用?」那人越發有氣。
「我、我不是有意——」
「夠了!」清亮的女聲打斷他。
「梓衣?」道克己頓時漲紅了臉。她為什麼來?他從來不想任何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他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怎麼樣?」沈梓衣怒氣沖沖地站在那位客人面前,「東西倒了你扶一下又怎麼樣?多大點事值得你大呼小叫?」
「呦——」那客人奇道,「大伙兒听听,听听!他把東西撞翻了不扶,難道還該我來扶?走遍天下也沒這道理!」
「梓衣,你別說了。」道克己忍耐地阻止她。他俯身去撿地上的餐具,卻抓到花瓶碎片,白皙修長的指尖立刻滲出血來。
「克己!」沈梓衣急忙抓起他的手,「你怎麼樣?」
那客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哪有人自己去抓玻璃碎片?難道——
「你、你是瞎子?」他失聲大叫。
「喂,怎麼說話的?」沈梓衣瞪他。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那人自知理虧,急忙去撿地上的餐具,「我剛才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眼楮——」
「沒關系。」道克己勉強笑道。
那人自行收拾了桌子,心里暗自奇怪︰剛才看他跟那名美女吃飯,兩人看上去明明是一對情侶,怎麼她倒好像不知道他的眼楮有殘缺?更奇怪的是,他自己明明看不見,干嗎硬裝成一副明眼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