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知道漠司哥哥不會怪我嘛!」
所有人都笑起來,那輕盈的笑聲直飛上雲天,久久留連,入夜,匯入星河,落進寒月下清冷的院中。
「怎麼樣?」俊雅的男子一杯接一杯喝著酒,卻仍然清醒。
「千代老爺已經答應了姬少央的求婚。婚禮定在三月。」
「呵,三月,櫻花開的季節。」男子清冷地一笑,昂首又喝了一杯,「這是意料中的。」那麼,山田陽俊,你又在心痛什麼?
今夜,他什麼也沒有——除了酒。
但,不論他多麼想要醉去,都是不可能的。
沒有醉的希望。
在這樣的疼痛下,他是醉不了的。
那個雪夜他就明白了,他背著姬少央,戀瞳堅持與他同行的那個雪夜,他一切都明白了。
「陽俊扮哥!」那個夜晚,戀瞳堅定地對他說,「我不怕危險,不管有再大的危險,我都要跟少央一起!」
她的眼楮,黑得像最名貴的寶石,跳動著熠熠的光輝。就算是死,千代戀瞳也絕對不會離開姬少央!
他終于明白了,也終于決定放她自由!
愛情,不是只有同生共死,有時候,讓她得到幸福,也是愛情——哪怕那幸福與自己無關。
「人呢?」他淡淡一笑,「帶上來!」
不多時,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被帶到他面前,其中一人臉頰上有一道極長的刀疤。
「黑熊?」山田陽俊問道。
「我是!」黑熊僵著脖子,「陽俊少爺,我不明白你綁我做什麼,我對山田組忠心耿耿,從來沒有犯過任何錯。」
「那個我知道。」山田陽俊平靜地掏出手槍,「不過你還是活不成的。」
「為什麼?」黑熊不甘心地低吼。
「兩個月前,是你派人綁架千代戀瞳,對不對?」
「沒錯,但我是奉命行事。」
「不必說了!」山田陽俊擺手不听,轉臉看著那個刀疤男子,「十年前,你在東京綁架過一個小女孩,千代家的?」
「我。」刀疤男嚇得渾身發抖。
「這就夠了!」山田陽俊把手中的槍拋給下屬,「處置了吧!我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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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菊苑。
「戀瞳,你一定要見她?」姬少央第十七次嘗試阻止她的行動。
「是的!」戀瞳第十七次粉碎了他的企圖,「一定要見!」
「好吧。」少央認命地答應,他好像從來無法拒絕她。
「姬少央,你最好留一下。」瑟司危險地眯起眼楮,「我還有賬沒跟你算清楚!」
「你湊什麼熱鬧?」少央翻了個白眼,他少爺是不是久沒發威,都被人當病貓了?
「瑟司?」戀瞳奇怪地看他,「你要跟少央算什麼賬?」
「如媚就在里面,你只管進去就對了!」瑟司推她進屋,還殷勤地拉上門,「這是我們兩個大男人之間的事,你別管。」
「要算什麼賬?」少央雙手抱胸,不冷不熱地斜睨著他,「還是你很久沒被我揍了,皮變緊了,要我來替你松—下?」
「我才要替你松松皮。」瑟司雙拳一踫,朝他臉上就揍。
少央敏捷地閃過,嘴里兀自輕松地問︰「夏天還沒到,你怎麼提前進入發情期?」
「你才進了——」瑟司還沒說完,嘴角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立刻以牙還牙,揍青了對手的臉頰,「發情期!你小子從醫院里逃跑,就沒想過我們擔不擔心?血多了是不是?本少爺今天幫你放放!」
「那就來吧!」少央甩掉外套,揮拳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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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玻璃花房里。
「你……你是誰?」女子手里握著一枝紅梅,嗅了嗅,「知道嗎?你跟這花一樣可愛。」
如此溫婉,果然如絲如媚。
戀瞳暗自嘆息︰不管看多少次,這女子都是那麼美,一舉手一投足都像詩一樣,畫一樣。
「不!只有你才配這花,」戀瞳由衷地贊美,「甚至比這花還要美。」
「謝謝你!」如媚燦然一笑,「我很開心。」
「嗯,我也希望你能開心。」戀瞳低聲說。
如媚不再理她,搖著輪椅一路過去,慢慢地賞花,聞花,偶爾摘下一枝,抱在懷里,想是要回去插瓶。
戀瞳忽然覺得自己杵在這里很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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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替她解咒?」晚上,他們並肩坐在窗下看星星的時候,戀瞳問少央。
少央擁著她,嗅著她的發香,輕輕搖頭。
「為什麼?」戀瞳閉著眼楮低問。
「解咒對她來說,未必是件好事。」少央遲疑半天,才道,「不解咒,或許更好。」
「嗯?」戀瞳故意為難他,「為什麼?」
「當一個人的回憶太痛苦的時候,忘記反而是一種幸福。」少央陷入沉思,「我不希望她像我一樣。」夜夜夢回,滿是鮮紅的血色,和那些無法散去的冤魂。
「不會的。」戀瞳憐惜地撫著他的臉頰,「你如果不能像她一樣遺忘,就讓我陪著你。」再怎麼痛苦的煉獄深淵,只要不是獨自一個人,總會過去的。
「嗯。」少央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如媚現在過得很平靜,也很幸福,她如果忘了,就讓她永遠忘了吧,我想,就算勇哥在,他也一定不希望媚因為惦記著他,一直痛苦下去。畢竟他是那麼愛她。」
「我就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少央不解。
戀瞳雙手捧著他的臉,雙眼閃亮,「如果是我,寧願你因為記得我而永遠痛苦,也不要你忘了我,所以你這輩子永遠也不許忘了我,不管有多麼困難!」
少央怔了下,旋又微笑,「我答應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麼,我告訴你,」戀瞳笑得越發燦爛,「我也一樣,不管多麼痛苦,不管遇到多麼不好的事情,我都一定記得你,永不忘記!」
「戀瞳!」少央動容地喚她。
戀瞳擁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低聲說︰「其實,我也不想讓你替她解咒。」
「那又是為什麼?」
「因為那句話你只能對我一個人說。」
「哪句話?」少央故意逗她。
「就是那句解咒的話啊!」戀瞳悶悶地抱怨,「你都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你不是也欠我一句嗎?那天,在神社的時候?」
「你那一句比較重要。」戀瞳噘嘴。
「好吧。」少央大方地湊到她耳邊,緩緩地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被千百人說厭說煩了的話,卻像一顆火種,燃著了戀瞳內心熊熊燃燒的烈火,從此無休無止。
「少央。」戀瞳嘆息似的輕喚,仰起臉,雙眼緊閉,朝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戀瞳?」
「嗯?」
「你那一句呢?」
煞風景的家伙!一點柔情也不懂。戀瞳睜開眼楮,火大地捶他,「偏不說!」
「你要是不說的話,」少央警告地瞪她,「我就纏你一輩子!」
「我才不怕!」戀瞳跳起來,轉身就跑。
「好哇!」少央不依不饒地追出去。
窗外,月圓。
窗內,人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