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而現在還只是下午三點,要下雪了?
對面的椅子「喀」的一聲響,準是他回來了。
「你點菜吧,我沒什麼胃口。」戀瞳並不看他,雖然他是她未來的夫婿。
「為什麼?」他沉聲問,聲音里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她不能一一分辨,但是那樣濃重的哀傷,她是無論如何忽略不了的。
「你?」戀瞳聞聲回頭,頓時像是被人抽干了血似的,臉色慘白。
姬少央!
「很意外?」他所看到的一切已經足以讓他灰心,但他仍然強迫自己笑著說話,「我也可以在這里吃飯的吧!」
「當、當然可以!」他不留在上海陪如媚小姐,到東京來做什麼?
「為什麼?」他又問了一遍。
「什、什麼為什麼?」戀瞳心慌意亂,「啊,是了,我只是不太想吃東西,所以覺得沒胃口,也、也沒為什麼。」
少央並不說話,一雙眼楮黑得可怕,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她。
戀瞳情不自禁地住了嘴,停止了言不及意的回應。
「為什麼?」少央問了第三遍。
戀瞳不敢看他,垂首不語。
「我記得,那時候我拼了命想要救你出來,就是為了讓你擺月兌他的控制。」少央靜靜地說,「你究竟是為了什麼?還是你已經忘記了?」
不,她沒忘!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為了讓漠司哥哥相信他,為了不讓漠司哥哥為了她的安全與山田陽俊合作,他交出了所有的武器,然後被山田陽俊打了六槍!
酸澀的味道涌上心頭,戀瞳咬緊下唇。
「為什麼不說話?」
「我沒什麼好說的。」她能怎麼辦呢?戀瞳驀然抬首,眼光清亮,「你呢?你又為什麼來東京?如媚小姐的催眠解開了沒有?你不用陪著她?」
「這是我的事!」少央眉峰一斂。
「那也是我的事!」他的反應讓戀瞳感到心頭一陣尖銳的痛楚,他說了?他對如媚小姐說了那句「我愛你」?她騰地站起來,「你來東京做什麼?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告訴你,我已經不是那個天真愚蠢的千代戀瞳了!稱別想再利用我!」
「利用?」少央心頭大慟,「我從來沒有利用——」
「姬少爺!好久不見!」冰冷的男聲打斷了他的話,少央回頭,山田陽俊冷冷地站在三米外,「你來找我的未婚妻又是為了什麼?」
听到「未婚妻」三個字,少央胸口毫無預兆地爆發一陣劇烈的疼痛,他身子晃了下,右手急忙撐住桌面。
一抬頭,望見戀瞳擔憂且驚訝的眼楮,他心頭稍舒,朝她微微一笑,啞聲道︰「我沒事。」
「我不管你來做什麼,」山田陽俊惱怒地發現這兩人當著自己的面眉目傳情,「戀瞳,你過來,跟我回去!」
戀瞳听若不聞,一雙眼楮粘在少央身上。他的傷還沒好嗎?那種灰敗的臉色又是為了什麼?
「戀瞳!」山田陽俊提高嗓音,又叫了一遍。
「啊。」戀瞳一驚回神,「什麼?」
「你過來!」山田陽俊朝她伸出一只手。
「戀瞳,不要去!」少央急道。
「我們快走吧,要下雪了,你哥哥還在等我們。」山田陽俊微笑地說。
「戀——」才說了一個字,一股說不出的虛弱奔涌而上,少央的心直往下沉。明白自己支撐的時間太久,身體已經無法負荷了。不想讓戀瞳看見自己的狼狽,他勉力道,「你就回去吧!」
戀瞳閉了閉眼,走到山田陽俊身邊,兩人並肩而去。
她一直沒有回頭,但是她只要回頭看一眼,就能看見少央蒼白若死的臉頰,搖搖欲墜的身體和——最終暈倒在地的場景。
「先生!」幾名侍者一擁而上。
「好燙!」一人說,「他在發燒!」
「不是!」一人解開他的衣襟,「是傷口感染!必須馬上送醫院!」
「不行的,雪下這麼大,山莊的車沒有防滑設備,是不能下山的!」
「要不,請山田先生回來,用他的車送他去醫院?」
「讓開!」一名老婦人趕開眾人,皺眉看了半天,「你們幾個,送他到房里去!我馬上回來。」
「她是誰?」
「她你都不知道?是千代家的大管家,都叫她林婆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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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得這麼厲害。」林婆婆整張臉皺成一團,「搞不好支持不到天亮。」
「退燒藥山莊是有的,不過我怕沒有用。」一名侍者捧著冰袋進來。
「嗯,你出去吧。」林婆婆把冰袋壓在少央額上,冰冷的感覺刺得他微微一縮,睜開眼楮。
「你……你是誰?」少央喘息著問。
「我是千代家的管家,」林婆婆微笑,「戀瞳小姐是我一手帶大的。」
「……」
「你燒得很厲害,堅持住,千萬不要睡,晚一點我再想辦法送你下山。」
「沒用的。」少央淡淡地說,他雖然昏迷,隱約中還是听到了眾人的對話,沒有防滑設備,他下不了山。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發燒。
四肢冰冷但是身心火熱。
若不是那個強烈的想要見到她的意念支持著他,他一定到不了東京。
他已經掙扎了四天了。
一定支持不到天亮的。
他也不必再強自掙扎了,沒用的。
他不過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活著,還能有什麼意思?
「孩子,你要堅持。」慈祥的女聲柔和地環繞著他,他想起那遙遠的童年,那僅有的幸福時光,在母親的懷中沉睡。
「怎麼樣了?」門被人推開,來人挾著身腐的風雪,氣喘吁吁地沖進來。
「不好呢!」林婆婆擦擦眼楮,「燒得跟火炭似的,多半是活不成了!」
戀瞳扔掉外套,雙膝一軟跌坐在床邊。少央雙目緊閉,滴水成冰的天氣,額上的冰袋竟然溶了一半,雖然在發燒,臉色卻白得像紙。
「少央,少央,你醒醒。」戀瞳試著想要喚醒他,冰冷的手觸及他面頰,燙得可怕!淚珠一滾便滑出眼眶,滴在他的臉上。
「別……別哭……」他奇跡般地張開眼,喘得很是厲害。
「怎麼會這樣?」
「胸口這里……」少央模模糊糊地說,「……痛得很……」
戀瞳小心地解開他的衣扣,蒼白的肌膚上,紫紅色的創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血絲不斷地滲出,他痛得直皺眉。
「怎麼會這樣?」戀瞳哭出了聲,「你為什麼要逞強來東京?」
「我只是想……」少央微笑,「……想來要回我的幸福……」
他的幸福?難道——
「你就是……我的幸福……」
「少央?」
「戀瞳……你不要跟他走……」少央的意識已經混亂了,眼楮雖然睜著,卻怔怔地好像什麼也沒看,「……你要過……過你想過的生活……不要……」
「他不行了!」林婆婆嚇得目瞪口呆。
「不,我不要他死!」戀瞳站起來,「我們馬上送他下山!」
「可是,」林婆婆害怕地說,「下這麼大的雪,你可以嗎?」
「我能把車開上山,就一定可以開下去!」戀瞳斬釘截鐵地說,「不管怎麼樣,我總要試試。」
「如果是你來開車,你們兩個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高大的男子沉默地進來,寒聲道。
「你?」戀瞳退了一步。
「陽俊少爺,你怎麼知道?」林婆婆大驚。
「你們偷偷模模做的事,我若都不能知道,怎麼能管理山田組?」他走到床邊,俯身審視少央昏迷的臉,搖頭。
「怎麼樣?」戀瞳顫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