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別再磨蹭了!」王猛頓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鬧別扭。公子都病成那樣子了,你還有功夫耍小姐脾氣。」
「你說什麼?」胸口泛起細細的痛楚,寶鉤怔怔地重復︰「你說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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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寶鉤看到汲黯的時候,他就那麼靜靜地躺在榻上。簾幕已經拉開了,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蒼白無血色的臉上。
「他怎麼了?」寶鉤拼命咬唇,不許自己哭出聲來。
王猛搖頭,「不用害怕,這是龜息大法。他會醒的,只是——」若不是遇到過大的傷害,公子是不會使用龜息大法的。王猛看了看驚惶至極的寶鉤,這些話他也只好悄悄地咽下了。
「龜息大法,那是什麼?他為什麼不睜開眼楮?」寶鉤探手撫著他的臉頰,觸手冰冷,沒有一點兒溫度。她心頭發冷,全身上下抖個不停。
王猛勸道︰「顧老和須老馬上會來,寶姑娘你別太擔心。」
寶鉤完全沒听見他在說什麼,一雙眼楮只是怔怔地盯著汲黯昏迷中清冷孤獨的容顏,怔怔地道︰「黯,你怎麼了?你醒過來,我就不問你了,我不應該想要問你那些的……」
她真傻,何必在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天津渡呢?如果他沒有出現在那里,她又怎會遇見他?上天讓她遇見他,便是對她最大的回報了,她竟然還懷疑他,她一定是遭報應了。
「你睜開眼楮,我、我一定不問你了。」她的聲音淒楚破碎,王猛忽然後悔帶她過來——瞧她這樣子,公子沒死,她倒先傷心死了。「什麼人敢對黯小子下手?」聲如洪鐘的老人幾步踏入房中,見寶鉤趴在床邊啜泣,惡聲惡氣地朝她吼道︰「黯小子還沒死呢,你在這里哭什麼哭?」
寶鉤含淚抬首,這人她見過,就是那個揚言要割了她舌頭的須白眉,「你說他不會死?」
須白眉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便不再理她,低頭執起汲黯的腕脈細細地診視。
寶鉤擦去頰邊的淚水,這老頭的舉動為她帶來了一線希望。
「須老,」過了半刻,王猛終于耐不住了,「公子他不要緊吧?」
「死不了,」須白眉皺著眉道,「是不是要緊那就難說得很。」
「什麼意思?」王猛不解地問,寶鉤也是一臉急切地看著他。
須白眉卻不理會,伸掌在汲黯的額心上按下,閉目凝神,約模過了一盞茶功夫,方才撤掌回身,向王猛道︰「黯小子閉關的時候,誰來過指間界?」
「沒、沒有啊,」王猛顯然慌了手腳,「指間界的人,都被打發出去了。」
「你倒否認得快,」須白眉冷笑,一手指向寶鉤,怒道︰「這丫頭呢?如果不是這丫頭闖進指間界,黯小子會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寶鉤大驚,是因為昨日她打擾了他修練,所以他才會病成這個樣子?
「寶姑娘跟顧姑娘一起出去了,不在指間界。」王猛不服氣地低語。
「沒錯,我是回來過,」寶鉤鼓起勇氣站了起來,「是我的錯,須老先生您要罰我就罰吧。」
「誰派你來的?」須白眉緩緩地站起身,右掌暗暗凝氣。
「須老!」王猛大驚,「不如等公子醒了再做定奪……」
一陣凌厲至極的風聲撲面而來,寶鉤本能地縮身側首。掌風忽然轉向,只是頰上熱辣辣地被掃了一掌。寶鉤定了定神,見須白眉左手捂著右腕,目光越過她,怔怔地望著她身後。
寶鉤驀然回首——
汲黯已坐了起來,右手握著一根極細的銀色絲線,左手支著身子,臉色青白,兀自撐著床角喘息。
原來須白眉並沒打算饒過她,方才是真的想取她的性命。只是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汲黯阻止了他,她看見汲黯手中的銀絲上有些微的血色。
「黯!」寶鉤喜極,顧不得臉上灼熱的痛楚,撲身上前,「你醒了?你不要緊了?」他的身子暖暖的,再不似方才一般冰冷,「你嚇死我了……」話未說完,喜極的淚珠便滾滾而下,哭得全身抖個不住。
汲黯擁著她的身子,不動聲色地把銀絲卷入右腕,左手安撫地拍著她單弱的脊背,眼楮卻冷冷地盯著須白眉。
他不說話,須白眉卻耐不住他的目光,「這丫頭明明就是百里長青的探子,我只不過是——」
寶鉤收淚回首,大聲反駁︰「我才不是!師父根本就不會讓我做什麼探子!」難听死了。
汲黯扳過她的身子,把她憤怒的小臉埋進自己的懷里,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自己見事比我明白,既如此,又何必再跟著我?」
「主子!」須白眉大驚,「 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你要趕我走?」
「不是我讓你走,」汲黯嘆了口氣,「誰讓你——」他說了半句,似乎覺得難以啟齒,復又咽下。
「公子!」王猛站不住,便也跪下求情,「須老是錯怪了寶姑娘,可是您念在他自小照顧您的份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我沒有錯怪她!」須白眉怒瞪王猛,「如果不是百里長青指使她回來,主子怎會走火如魔,身受重傷?如果不是主子受了傷,這種區區小毒能傷得了他?」他轉頭向汲黯道,「這是陰謀,是百里長青早就計劃好的!要不然,金陵小侯爺是何等人物,他怎會把自己的未婚妻送進指間界?百里長青又怎能知道您和默公子的關系……」
「你若再說下去,」汲黯眸光倏地變冷,口氣像結了冰,「那就怨不得我了!」
「您就是殺了我,我今天也要說完。」須白眉黯然冷笑,「自您功成出山,這麼多年了,受過多少次行刺毒殺。您難道還不明白,如果她不是奸細,您怎麼會被逼得使出龜息大法?須白眉是看著您長大的,不忍心見您毀在這個丫頭手里。她是百里長青的小徒弟,少林十三的未婚妻,這些,她告訴過您嗎?您……」
一聲悶哼結束了他的話,寶鉤死命掙月兌汲黯的鉗制,一回頭卻看見須白眉一手撫胸,嘴角流血地跪在當地——顯見得是挨了一掌,一雙眼楮怨毒地瞪視著她。
寶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走吧,我不為難你。」沒黯淡淡地道,「從此以後,莫要踏進指間界半步。」
「公子!」王猛抬首驚叫。
「別說了!」須白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天津渡你不殺這丫頭,須白眉就料到會有今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他咳出一口血,又道︰「須白眉今日犯了主子大忌,還能活著走出指間界,謝主子不殺之恩!」
「須老——」王猛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難過地望向汲黯,「公子——」
「主子——」須白眉深施一禮,道︰「須白眉就此別過了。」說完,頭也不回便沖出指間界。王猛猶豫半晌,也追了上去。
汲黯淡淡地極目遠望,目光深遠輕幽,卻沒有定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黯——」寶鉤忽然覺得害怕,須白眉的忠誠與絕決都帶給她濃烈的不安,「我不是師父派來的探子。」
「過來我看看,」汲黯朝她招招手,抬手撫著她柔潤的臉頰,口中嘆道︰「好好的一張臉被傷成這個樣子,須白眉下手也太狠了。」
「這點兒傷沒什麼,」寶鉤急急地道,「你听我說,我真的沒有……」
「還有這額角,也撞破了,」汲黯皺眉,「我給你上點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