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凱悅皺著眉打量著正兀自出神的宋夜空。
看來感情的魔力已逐漸使這小妮子起了變化。她依然率性,卻多了幾許不自覺的柔媚;那種混雜著小女孩與小女人的風情讓她變得更加亮眼。
薛凱悅不自禁的柔和了臉部線條。看著她成長,而後陷入情網,他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小女孩終是長大了,不再需要他們的呵護與珍愛。雖說她從小就特異而獨立,但終究是在他與懷恩的羽翼下受著保護。而今他雖非常放心的將她交到少爺手中,但心中卻仍有不舍的感覺。就像小女孩茁壯後即將離父親而去,從此有了不同的人生。
宋夜空回過神來望向薛凱悅,見他關愛的神情,不由得使她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候她是個頓失雙親的小孩,她的哥哥宋繁星也沉浸在失怙失恃的悲傷里,無暇顧及她內心的孤獨與恐懼,唯有那看似威嚴卻慈愛的殷老爺子不時托人看顧著她。但老爺太忙了,那偶爾的溫情仍舊填滿不了她受創的心。
而後,凱悅與懷恩這兩位大哥哥出現在她的生命中,陪她成長,與她共享喜怒哀樂。
他們對她的愛並不表現在言語表情里,卻深刻印在她的心中。
猶記得有一次他們出完任務回來,凱悅與懷恩都負了傷,凱悅的一只臂膀還滴著血,但他卻從褲袋里搜出了一串用塑膠袋包著,早已碎裂的冰糖葫蘆。他不好意思的咧嘴笑說︰「啊!都碎了。我下次再買個完整的給你。」說完就要丟掉。
當時她忙攫住他的手,硬是不讓他丟棄。
那支冰糖葫蘆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那嫣紅的蜜糖就猶如手臂上鮮紅的血,是崢嶸的鐵漢,卻有著感人的柔情。
宋夜空伸臂摟住他的脖子,依靠在他身旁,重溫小女孩時的溫情。
「凱悅。」
「嗯?」
「我想你以後一定會對你老婆很好。」
薛凱悅哂然一笑。老婆?他可從沒想過。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來了?」
「我是和你說真的。你和小孔一個吊兒郎當的,一個不解風情,若再不好好把握青春,等到人老珠黃時,可就後悔莫及。」
人老珠黃?這小妮子自己找到了幸福,就開始操心起別人來了。
他擰了擰她的臉頰,「什麼人老珠黃?少胡說八道。你以前不是老說少爺不解風情嗎?干嘛現今眼巴巴的盼著他歸來呀?」
宋夜空對他怒目相視,「喂,講話客氣點,好像我多沒骨氣似的。唉,現在和你說這些你是不會懂的,等到哪一天你的克星出觀時,你就知道什麼是報應了!」
薛凱悅哈哈大笑,戲謔的說︰「原來少爺會這麼慘兮兮的,全是遭了報應的緣故。」
「薛凱悅!」嬌叱之後,接著一陣追打聲響起。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成了結尾。
***
擁擠的機場充滿著送別與重逢的人們,那種錯綜復雜的情緒糾結在每個人的心中,形成各種悲喜不同的臉譜。
宋夜空跟著薛凱悅一同前來接機,他們看似優閑,實則機場四周都布滿了星月盟的人員,只是他們偽裝得甚為高明,絲毫沒讓人發現。
宋夜空盯著出口處咕噥著,「搞什麼嘛!這麼久還不出來。」
薛凱悅瞪了她一眼,「有點耐心好不好,就算你不把少爺當長上,有人在情人歸來時擺那種臉嗎?」
宋夜空嫌他羅嗦,白了他一眼後,便遠遠的走了開去。
餅了一會兒,出口處起了騷動,延誤的班機總算抵達國門。
完成通關手續的殷皓月,眼神正確無誤的投射到宋夜空的身上,唇邊掀起了一個若有似無的笑,頎長俊朗的身影震懾了大廳中每一顆少女心。
但他無視那些痴迷的眼神,只專注的看向宋夜空一人。
她站在那里,仍舊一身樸素的打扮。白色T恤、泛白牛仔褲,頭發隨意披在肩後,渾身散發出自然率性的氣息。雖然沒有華服、沒有胭脂水粉,卻是最令他醉心。
宋夜空看見他,隨即投給他一個令人目眩的笑,大步向他奔去。
薛凱悅忙接過少爺的簡單行李,好方便他張臂迎接小丫頭入懷。
就在兩人的手指將相觸的剎那,殷皓月倏地以極快的速度將宋夜空撲倒在地。
原本人聲鼎沸的機場大廳因忽而響起的槍聲沉靜了三秒後,又被驚叫逃跳聲攪得雞飛狗跳。
星月盟的人員錯愕之余,馬上形成一堵人牆,緊緊包圍住仍倒在地上的殷皓月與宋夜空。
薛凱悅心急如焚的喊著,「少爺,您沒事吧!」
殷皓月悶哼一聲,撐起手臂想站起來。
宋夜空從他懷中抬起頭想要說話,立刻被他胸前染滿的血跡嚇了白了臉。
「你……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她驚慌失措的小手壓住那丑惡駭人的傷口,但鮮血仍不住的從她的指縫間汩汩流出。
殷皓月嘶啞地道︰「別慌。我不會有事的,我們先離開這里。」他雖然受了傷,但仍像個沒事人似的,神色平淡、語音沉穩,令人不由得鎮靜許多。
薛凱悅護著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機場。
一路上,宋夜空頻頻拭著殷皓月額間冒出的冷汗,幾乎語不成聲。「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殷皓月輕拍她的臉頰,搖了搖頭。為了保存體力,他並沒有說話。
宋夜空知道他正極力保持清醒,便不斷的和他說話。「皓月,你認真听我說,你一定要撐下去,為了星月盟,也為了我,知道嗎?你和我約好的,五湖四海共徜徉,記得嗎?你別睡,你醒來,不要丟下我,求求你……」她一面拍打著他的臉頰,神色狂亂的喊著。
這時,薛凱悅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回到了星月盟,孔懷恩也已等候一旁。
車門一開,孔懷恩迅速抱起殷皓月往手術室奔去,在瞥見他胸前的受傷部位及失血狀況後,心中頓時一涼。
薛凱悅扶著顫抖不已的宋夜空在椅子上坐下,安慰著說︰「別怕,少爺不會有事的。」語氣卻透著無比的沉重。
「他……他可以躲過的,是我太大意疏了防範,才讓人有機可乘。他是為了救我才中彈的,他是為我才中彈的……」宋夜空痛苦的喊著,情緒十分激動。
「冷靜下來!夜空。」薛凱悅不由得大喝一聲。
宋夜空沮喪不已,捂著臉不發一言。
薛凱悅懊惱的說︰「別自責,我也有錯。」
當他發現有狀況,早已拔槍在握,只消扣下扳機,少爺就不至于身受重傷。而少爺也定是認為他絕不會失手,所以只采取保護夜空的措施。可是他卻在最後一秒時遲疑了……
襲擊者是一名小女孩,一個約十來歲的小女孩。
他們雖身經百戰卻從不濫殺無宰。而那名小女孩並不像殺手,她的眼中沒有殺氣,反而呈現一種呆滯迷蒙的眼神,顯然是受到控制,身不由已。
薛凱悅抹了抹臉,冷汗涔涔而下。若是因他的婦人之仁而害死了少爺,他就是死一萬次都不能贖罪。
兩人心事沉重的望著手術室的門,只覺時間緩慢得教人難熬。
***
殷皓月一睜開眼楮,映人眼簾的便是宋夜空憔悴又焦急的臉。
她一見他醒來,臉上表情之豐富,令人嘆為觀止。
殷皓月在她眼中看到了釋然、安心、愛戀以及恐慌。
孔懷恩謹慎的逐一檢查殷皓月的身體狀況,然後大吁一口氣宣布,「少爺月兌離險境了。」
棒離病房的玻璃窗外,一群人歡天喜地的大聲歡呼,人人都欣喜欲狂,臉上的憂慮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