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皓月瞧她一眼陶醉神往,不禁失笑。「看你說得像有多浪漫美好似的,人家可是為情所苦,郁郁寡歡。」
宋夜空可不接受這論調,不服氣地反駁,「情之一字最令人醉心的便是其中的心系與思念,有的人感情平坦順遂,那是屬于他們的幸福,但百轉千折、歷歷磨難,那也未嘗不是一種命定的追尋。那種苦是無悔又自我摧殘的,教人甘心承受。就像耿曙天,他雖覺得苦,但那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反正割舍不了,不如一路裝載走來,至少他還有滿懷的熱愛與等待。最怕的是連等待都沒有了,才最教人心酸。」
殷皓月頗感驚奇,側著頭—副好奇的模樣,「哦?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宋夜空知道他在取笑她,凶巴巴地說︰「你管我?看港劇學來的行不行?」
殷皓月捂住臉忍著笑,這丫頭真可愛。
見他不回答,她知道他不贊同,但現今最重要的不是和他爭執這個問題,而是那耿曙天是否能抱著美人歸。她只想趕緊去看看情況如何,搞不好可以大顯身手一番。
「那可不行,你還得保護我。」
宋夜空跳了,「保護你?你塊頭比我大、身手又比我好,干什麼要我保護你啊?再說你這個人也真無情,好朋友去涉險,你這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殷皓月不為所動。「你不必故意激我。曙天的能力我知道,而且有凱悅、懷恩在他身邊,我一點也不擔心,我只擔心你。」
「擔心我?為什麼?」她一臉納悶。
殷皓月不理她,只說︰「你既然記得姚衾寒寫的那首詩,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名字?」
宋夜空抓了抓頭發,那首詩跟他們的名字有什麼關系呀?
她喃喃自語︰「我們的名字?嗯……啊……呃……有了!皓月、夜空……哈哈哈!」
殷皓月尚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開心,宋夜空已得意洋洋地說︰「我時常覺得你這家伙……呃,你這老大真不像個凡人,什麼事情都一把罩,頭腦比我好一點點、武功比我好一點點,可惜就這名字差我一截。你想想,皓月只有一個,小小的、黃黃的一坨,夜空卻是無邊無際,寬大遼闊,你說我這不是略勝你一籌嗎?」
這是什麼形容?殷皓月目瞪口呆。小小的、黃黃的一坨?唉!他認命地嘆了口氣,無力去理會她那高漲的情緒。只是她連這個都要計較,真是小孩心性。
***
當耿曙天趕到現場時,只見對方集結了十幾個人,正與星月盟的弟兄打得昏天暗地。
姚衾寒站在一名兄弟旁焦急的觀望,她不希望有人因為她而受傷,但這場面實在太混亂,她不敢輕舉妄動,怕連累了大家。
這時,金沙幫一個不要命的家伙從身後一把扯住了姚衾寒的頭發,將她硬拖離那位弟兄身旁,那名弟兄雖拼了命的撲過去想救回她,只可惜對方人手太多,力不從心。
姚衾寒被扯得疼痛不已,想也沒想便往對方的手臂咬去,那人吃痛,一個巴掌便揮上她的臉頰。
姚衾寒哪里承受得住,只覺臉部一片灼熱,眼冒金星,腦子嗡嗡作響,一個暈眩倒在地上,嘴角滲出血來。那大漢還不罷休,一邊咒罵著,一邊抬起腳往姚衾寒踹去;姚衾寒無力閃躲,只能合眼承受即將狠狠落下的一腳。
餅了半晌,她預期中的疼痛並未出現,反而被緊緊的擁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中。
她已經死了嗎?為何那熟悉卻遙遠的氣息與懷抱會在此時出現?姚衾寒緩緩睜開緊閉的眼,卻見到那原本凶神惡煞的似的大漢癱軟在不遠處,不知是死是活,她再把眼光投向緊摟在腰上的大手,那帶有強烈保護佔有的感覺,使她想那個有一雙洞悉一切眼眸的男人。
雹曙天抱著姚衾寒,凝視著她猶自低垂的頸項。她與他記憶中一般柔美,但卻顯得憔悴。是因為他嗎?既然當初忍心離棄,又何苦傷心後悔?
姚衾寒的眼光緩緩自他堅硬如鐵的手臂移往那張她魂牽夢系的臉,在兩人眼神交會的那一刻,仿佛大地都在那一瞬間靜止了,周圍那些紛亂與打鬧聲似乎都已消失,這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
雹曙天心疼的看向姚衾寒紅腫的臉頰,貪婪的探尋著這睽別已久的容顏,他伸手輕拭著她嘴角的血漬,情緒激動,久久不能言語。
姚衾寒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在孤獨、寂寞了這麼多年以後,還能再見到他。她偽裝多年的堅強在這一刻全然瓦解,她張開了手臂擁緊他的頸項,任憑淚水傾泄而出,仿佛要將胸中的苦澀與哀愁全部都哭盡。
雹曙天深嘆了口氣,將她緊擁入懷中。不管地因何理由離開他,也不管他曾多麼痛恨過她的不留只字片語,至少這一刻,她是那麼真實的在他懷里。從今爾後,他再也不會放走,無論命運如何捉弄,他再也不會讓她從身邊溜走。
第四章
姚衾寒一覺醒來,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嘴角的抽痛使她已起了下午的一切。他終究是找來了!雖然隔了那麼久,他的模樣卻深刻鮮明的烙印在她心上,不曾淡忘。當然逃離的原因已不再重要,而以往的那一切,早已迷蒙而又久遠了!耿曙天雖然俊偉依舊,卻不再是當年那熱情血性的大男孩,他眉宇間有滄桑,望著她的眼神有無言的責備,仿佛在控訴她的不告而別。
但他為何會無由的出現呢?看來他與殷皓月是舊識。這也難怪,他們倆都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隱隱約約透著王者風範,是知交也是意料中事。但……世界何其小啊!在她認為,台灣省這個小島已算是天涯海角了,為何他仍能尋覓而來?唉……
「為什麼嘆氣?是因為我嗎?」
姚衾寒嚇了一跳,循望見倚在窗邊的耿曙天。房里一片昏暗,只能隱約看見他修長挺拔的身影。盡避如此,她仍覺得臉紅心跳,猶如當年初戀時的心境一般。
雹曙天靠近她,探了探她的額頭,確定她溫度正常後,才松了口氣。
他凝望著她溫婉沉靜的面貌;頭發長長了,眼中多了當年所沒有的臧郁,比以前更瘦了,呈現出小女人的風韻,與他印象中的純真少女有些微的不同了。
可不是嗎?經過這分別的漫長歲月,別說是她,他也不是的自己了。
姚衾寒握住她的發梢的手,將之貼在臉頰,輕聲的說︰「對不起。」
雹曙天的手僵了僵,過了良久,才淡淡的開口,
「對不起?這遲來了八年的道歉代表了什麼意義?又能彌補什麼?」
姚衾寒原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面對他的質問,仍有難言的心痛。
她閉上眼楮,任憑沉重的往事滑過心頭。
她不要他後悔曾經愛過她,也不願在事過境遷、物換星移之後,再來乞求他的原諒。她不想讓他知道真相,也想讓他明白,她從沒忘記他。
雹曙天注視著她的表情,訝異于自己那深刻的痛。原來,在過了那麼多年以後,她的脆弱仍左右著他;原來,他以為的淡忘只是矯情的隱藏;原來,他欺騙了自己那麼久,以為可以沒有她……
姚衾寒松開他的手,將身子蜷縮起來,試圖讓抱在胸前的雙手,帶來一些溫暖。
她那淒楚又迷離的表情,使耿曙天心中更生愛憐,但是他心中的結尚未解開,只好任憑愛恨兩種極端的胸口撞擊。
姚衾寒將思緒拉往遠方,仿佛又看見自己當年那無依無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