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平視著他的胸口,白色襯衫的鈕扣半開著,袒露黝黑結實的胸膛,上面布滿丑陋傷疤,那些傷痕猶如蛇般,在他黝黑的肌膚上蜿蜒,而後消失在衣服之下。
這麼多年來,她努力恨著他,以為他與情人一起躲在某處逍遙度日,但是再見到他時,事實竟不是如她所想象的。他身上的舊傷,暗示著某個她沒有參與的悲劇。
他究竟經歷了什麼?這個問題在她心中啃噬著。
「看著我,你還期待什麼嗎?」他低吼著,愈加逼近她的臉龐。「你害怕嗎?這是一張足以嚇退任何人的臉,你難道不怕嗎?這是一個瑕疵品,你能夠忍受嗎?」
他冷笑著,感覺內心在一點一滴的死去。天曉得他的心有多痛,再見到她時,他瘋狂得想毀去心中最後的一點光芒。
或許看不見也是好的,他無法承受她眼中恐懼而厭惡的光芒,那比殺了他更加難受。
在她眼里所看見的是如何的景況?一個慘不忍睹的男人?她的顫抖是因為恐懼還是厭惡?
浣紗的手顫抖著,遲疑的往上伸去,想要撫模他臉上的疤痕。她無法分辨此刻心中激烈的疼痛是為了什麼。
她不是恨他入骨嗎?為什麼在看見他的傷時,竟會如此心痛?
「你的眼楮……」她說不出話來,身子在顫抖著。天啊!他當初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承受了什麼樣的傷害?
「瞎了。」柯焰語氣粗魯的說,凶暴的將她推開。「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低吼著,挺起背脊,維持著殘余的驕傲,憑著記憶往住宅的方向走去,穩定的步伐讓人絕對想不到他的眼楮已經失去視力。
他不要見她,他不要再想起那些已經失去的一切。
浣紗被推倒在迷迭香叢中,只能呆愣的看著他離去的高大背影。她無法確定眼前的男人跟六年前的柯焰是同一個人,記憶中冷靜的他,如今竟像是一頭暴躁的野獸,有些銳利的爪與牙,隨時準備傷害膽敢接近他的人。
一陣海風吹起,滿園的迷迭香搖晃著,屬于記憶的香氣在蔓延。她在記憶里搜尋著關于他的一切,六年了,她不曾遺忘分毫。
必于他的記憶,始終烙得那麼深,她無法否認曾經深深的愛過柯焰。
迷迭香的氣味,勾起了她的回憶……
六年前、台北。
巍峨的高樓在陽光下閃爍著光亮,淡藍色的玻璃折射陽光,將高樓籠罩在藍色的光暈之中。整棟大樓屬于鳳氏企業,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中,這棟大樓的美麗獨樹一格。
必于鳳氏的傳奇,也在台灣商界中流傳著。經營衣料紡織業的企業,曾經在七0年代大放光芒,但是隨著台灣商業型態的轉變,許多大型紡織企業紛紛倒閉,碩果僅存的只剩下鳳氏。如今的負責人鳳傲磊有著獨到的眼光與商業頭腦,在紡織業衰退時,擴張了鳳氏其它領域的觸角,當其它同業關門大吉時,鳳氏反而更加茁壯。
銀色的蓮花跑車以極高的速度駛人高樓前方的彎道,旁若無人的直驅門口,在挑高的玻璃帷幕前技術精湛的險險停住,因為緊急煞車,地上甚至有著焦黑的煞車痕。
幾個正在門前送客的經理被逼近的跑車嚇出一身冷汗,呆愣的貼在玻璃上。正準備破口大罵,卻在看見踏出跑車的駕駛時,咒罵的話全吞回肚子里去,只能張口結舌的看著。
跑車的門被打開,神色冷傲的年輕女子下了車,烏黑的發貼著白皙的臉龐,發梢略微觸肩,五官精致而美麗,盈亮的黑眸襯著白皙的肌膚,讓人印象深刻。姣好的身段包裹在黑色皮衣之下,吸引了眾人的眼光。她的美麗就足以讓人驚嘆,而那種獨特的氣質,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她的眼光落在玻璃帷幕前眾多經理級的男人身上,對于嚇壞眾人的舉動竟然沒有半分歉意。她以優雅的步伐往鳳氏的大門走去,隨手將鑰匙一拋。
銀色的鑰匙在空中畫出一個半圓,落在一位經理的手中。男人接著鑰匙,有些不知所措。
「停車。」她淡淡的命令,旁若無人的走入鳳氏大樓,那神態宛如巡視領土的女王。
黑色的修長身影,不論走到何處都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她是誰?」半晌之後,一個剛從國外調回台灣的經理膛目結舌的問。到底是何方神聖,竟以那麼輕率的態度命令經理級主管停車,而看看眾位經理,還一臉唯唯諾諾、不敢拒絕的模樣。
「你就算不曾見過她,也應該听過她的名字。她是總裁心愛的女兒,整個鳳氏里最惹人傳說的女人,鳳浣紗。」接到鑰匙的經理微笑著,很高興能夠得到這件差事。能替鳳浣紗服務,就代表著能夠多親近她一些,或許還能得到她的注意。
她有著驚人的家世背景,而更讓人又妒又羨的,是她同時擁有才智與美麗,這樣的女人簡直是男人的夢想。若是能夠得到她的青睞,就等于同時擁有了美女與財富。
從她成年開始,男人們就費心的想接近她,高傲如她卻從不看在眼里。男人們往往踫了一鼻子灰,卻仍舊不死心的前僕後繼。幾年過去了,浣紗變得更加美麗,卻仍舊沒有男人能夠得到她的芳心。眾人在猜測著,不停的議論著。
到底誰是那個幸運的男人,能夠得到她的眷顧?
※※※
浣紗走入頂樓的會議室,旁若無人的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她的出現打斷進行中的會議,正在解說圖表的男人徒然住口,呆愣的看著她,被她的美貌與氣勢迷惑。直到旁邊的助理踫了他幾下,他才尷尬的繼續解說著,視線卻始終繞著浣紗打轉。
她徽微一笑,如同所有的美女,很是享受男人傾慕的眼光。她走入會議室,對眾人的行禮視而不見,筆直的走向會議桌的首位,對著父親甜甜一笑。
「浣紗,你一定要打斷我們的會議嗎?」鳳傲磊無可奈何的看著女兒。他已經跟浣紗說過數次,不要在會議進行時進入會議室,她的出現總會令會議癱瘓。男人看見她,就像是蜜蜂看見了蜜,連眼楮都移不開。
「我只是太想見到你,去國外玩了一趟,我好想你。」浣紗微笑著,低頭親吻父親的臉頰。「再說,你該知道,我從小就不是會乖乖听話的乖女孩。」說完,清脆的笑聲回蕩在會議室內。
鳳仿磊的目光里有著寵溺,伸手揉揉女兒的頭。他可以對旁人冷漠無情,卻無法對浣紗板起臉孔說教,他太寵愛她,這個女兒過于聰明而美麗,從小被當成公主嬌養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融了,照顧得無微不至。但是多年的寵溺,卻養出她過于嬌蠻的性格,讓他有些頭疼。
角落里的李韜步站起身來,有禮的對著浣紗打招呼。「鳳小姐。」他因為浣紗的出現有些臉紅。
她點點頭,當是听見了他的問候。說來李韜步還是她的青梅竹馬,他父親是鳳氏的元老,跟在鳳傲磊身邊多年,連兒子也進了鳳氏效命。李韜步的年紀比浣紗略大,個性溫文儒雅,總是喜歡在她身邊打轉。但是性格太過軟弱的男人,根本壓制不了浣紗,她注意到他的傾慕,卻選擇了忽略。
浣紗對著父親微笑,隨意的推開桌上的文件。「爸,我剛下飛機,好想念台灣的小吃,你陪我一起去逛逛。」她拉著父親,絲毫不理會正在台上解說的男人。
眾人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其實大部分的人已經習慣了她的行稱,從她幼年開始,這種情形就不斷發生,她時常闖入鳳氏,在一群主管面前帶走父親,不理會事態有多麼緊急,她要父親把她擺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