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像是沒有注意到男人的失神,或者是她根本沒有看在眼中,沒有多加流連,她頭也不回的走進巷道底那扇綠色的門扉,那間在紛紛流言中有著傳奇色彩的「圍城」。
推開厚重的門扉,詭異而熱烈的氣氛迎面而來,曖昧難明的燈光里,流泄著緩慢而煽情的音樂,盛裝打扮的男男女女沉醉其中。
東方傾城只是站在門口,冷眼審視著「圍城」偌大的前廳里的熱鬧景象,屋外的燈光在她背後形成淡藍色的光暈,使得她令人一看就終生難忘的臉龐增添了幾分神秘。
「圍城」是這個城市里的一個傳奇,成立不過短短三年不到的時間里,神秘的經營風格與令人咋舌的高消費標準,都能讓人津津樂道。人們的流言耳語不斷,始終都繞著「圍城」的背景,以及那個不常出現的美貌女負責人打轉。這是一個介于合法與不合法的曖昧地帶,不少正與邪的協議都在這里達成,負責人提供一個場地,也保證進入「圍城」的任何人都能得到保護。
東方傾城站在門口幾秒鐘,之後緩慢的關上了門,把手中沉重的安全帽交給必恭必敬的服務生,幾個認出她的服務生只是禮貌恭敬的點頭,並沒有上前打擾。
優雅的腳步踏在光亮的地板上沒有發出聲音,她熟練的走到吧台邊,輕松的替自己調了一杯「惡魔之吻」,隨後倚靠著木欄,柔軟的唇緩緩啜著冰冷而帶著苦味的酒,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彷佛清澈的一泓清水,卻也復雜難測,審視的眼神沿著杯緣端詳眼前的景況。
「圍城」今晚正在舉辦著化裝舞會,人們奢華的享受著美酒,每個人的面孔掩蓋在華麗的面具之後。身分上有了掩飾,加上酒精的催化,人們的行為與動作放肆而狂野。
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在舞池里扭動,她臉上戴著暗紅色的面具,曼妙的身段吸引了許多男人的目光,人們圍著她鼓噪,強烈的節奏一聲強過一聲,她愈舞愈急,層層裙紗在修長的美腿旁飛舞。
之後,紅衣女一個優雅的旋轉,在眾人的贊嘆聲中,倒進一個黑衣男人的懷抱里。也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她的投懷送抱撞翻了他手中的酒杯,讓他不得不空出手來接住她。而她臉上的面具也因為旋轉得太過急促,在投入他懷抱時,與酒杯一同落地。
紅衣的女人是美貌的,而她也正自信于自己的美貌,企圖勾引這個她看上眼的男人。
那個黑衣男人只是禮貌性的扶助她,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甚至連任何驚艷的反應都沒有。紅衣女有些氣結與納悶,在男人的胸前仰起頭來,不死心的想探詢對方的心思,卻在看見那張戴著銀色面具的臉龐之後,狠狠而迅速的退開,一張俏臉有些蒼白。
東方傾城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因為紅衣女的反應而有些好奇了。經營「圍城」的時日里,她常見到這個美貌的紅衣女,倚靠著美貌,在許多有權有勢的男人間周旋,也很有幾分膽量,怎麼只是一個眼神上的接觸,就讓她如此退卻?
傾城的注意力落到那個黑衣男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是午夜天空般的黑暗,黑色的披風覆蓋垂落到他寬闊厚實的背上。他戴著銀色的面具遮蓋了大部分的臉龐,只露出線條性感的男性薄唇,以及有力的下巴。暴露在燈光下的手指黝黑而優雅,令人不由自主的去猜測,這男人其他地方的膚色是否也如出一轍?
男人打扮成「歌劇魅影」里的艾瑞克。他有著神秘的氣質,以及無法漠視的逼人氣勢,像是黑夜里的帝王,在這個妖魔盡出的夜晚,悄悄的來到此處參加狂歡。但他只是傲然的俯視一切,卻不參與。這世上的一切歡樂彷佛與他絕緣。
她偏著頭,允許自己打量這個神秘的男人,努力在記憶里搜尋,不知是否見過這個男人。
她的唇仍舊吮著酒杯的邊緣,些許細碎的冰塊滑進了她的口中,就在同一瞬間,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
驀然,東方傾城只覺得全身一陣冰冷,她不知道那冰冷的感覺是來自于陡然間吞下的碎冰,或是那冰綠色的眼楮。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紅衣女會飛快的逃走。從她站著的方向,只能看見面具之後一只冰綠色的眸子,散發著冷冽的光芒,銳利出暗而深不可測,任何人直覺的就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無法迎視那視線,就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落荒而逃。
兩人在打量著彼此,男人端起一杯酒飲盡,目光卻仍舊徘徊在傾城身上。末了,薄唇勾起一個淺笑,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閃動著奇異的光亮,有幾分挑釁的意味。他黝黑的手掌沉穩厚實,緩慢把空了的酒杯放進侍者的托盤中。
他對著角落的傾城點點頭,嘴角里的笑意更濃,也更加的詭譎難測。
傾城不悅的皺起眉頭,無法克制心中那陣突然翻攪而出的不祥預感。寒意與碎冰一同滑進她的身子,之後以極快的速度散布至四肢百骸,口中品嘗的「惡魔之吻」,與他那雙眼楮比較,驀然也顯得索然無味。
碎冰在琥珀色的酒里融化,寒意滲透了酒杯,在四周凝結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猶如淚滴。
在眼光交錯時,她甚至以為自己見到了惡魔本人。
幾對男女經過她面前,遮擋了她的視線。雖然只是短短的數秒鐘時間,但是等到妨礙的人消失時,她也失去了那個黑夜男人的蹤影。她有些詫異,不由自主的尋找他,一向銳利的目光卻再難找到那個惡魔般的神秘男人。
領班安靜的來到她身邊,低垂著頭,若有所指的說道︰「獵物已經進網了。」晦暗的燈光下,仍舊可見領班矯捷如豹的身手,顯然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她慢慢的點頭,舉步往專闢的密室走去。四周的人們依舊狂歡,沒有發現暗藏的危機,幾個驚艷于她的美貌、妄想上前搭訕的酒客,一一都被服務生擋了駕。當她走進幽暗的長廊,與喧鬧的舞會氣氛漸行漸遠,在長廊的門掩上之前那一瞬間,她忍不住的又回眸搜尋了一眼。
在她看不見的暗處,那冰綠色的視線仍在窺探著。
Ω繡芙蓉2003年7月6日更新
密室構築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隔了許許多多道的厚牆,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房間之內,能隔絕外在的一切,內部是最高科技的監視與監听裝置。要構築得如此隱密,是因為這麼一間餐館里實在不應該出現這麼一間擁有高度監視系統的房間,明顯的侵犯了客人的隱私。
「圍城」是以隱密為號召的,眾多的黑市交易願意在此進行,或者是項上人頭價值驚人的國際頭號要犯敢出現在此,就是因為這里能夠提供一個隱密的場合,使得店內的所有人性命無虞。
不過,那只是對外所宣稱的特色,「圍城」真正的成立旨意,只有那位神秘的美貌女負責人知曉。
她從小就熟悉這個光明與黑暗征戰不休的戰場,模熟了那些恐怖組織的心態。她成立了「圍城」,利用自身的影響力疏通關節,在這個城市里提供一個隱密與安全的地方,讓那些只能在黑暗里流竄的勢力找尋到一個港灣。
猶如為了獵捕昆蟲,就必須開放鮮艷花朵的植物。她清楚的明了,要捕捉頂級的獵物,就必須先建造一個華麗的牢籠,讓那些獵物自願往牢籠里面走來。只要獵物走進牢籠里,要不要將牢門上鎖,取決權就全在她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