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這些,你全拿去吧!」她飛快的說著,沒有注意到對方臉上詫異的表情。「已經到月底了,我昨天才寫完這個月的稿子,還沒有拿到錢,之前的存款拿去包了禮金跟買結婚禮物,所以現在剩下的錢不多。要錢你拿去就是,不要動我的背包,我的家當都在這里面。」她叨叨絮絮的說著,緊抱著那個背包不放。
司徒鈞啼笑皆非,明白這個睡迷糊了的女子是把他當成攔路搶劫的罪犯了。他拿下墨鏡,薄唇彎成一個微笑,軟化了原本看來難以親近的面容。
「女圭女圭,有人會穿著西裝搶劫的嗎?」他問著,仍舊笑著打量她,猜測她就是他此行要找的人。
「穿得愈是人模人樣,搶劫起來愈是心狠手辣。」她想起報紙上那些日日上演的刑事案件,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幾秒之後,對方的話語滲入她的腦海,她狐疑的歪著頭,挑高眉毛。
‘你不是搶劫的,搶劫的人不會知道我的呢稱。」她自顧自的說著,一雙手開始收拾石階上的零錢與鈔票。「你是誰?」這一句就不是自言自答,而是詢問了。
司徒鈞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幫助她從石階上站起身子。那雙眼楮里探詢的光芒沒有停止過,銳利卻不至于讓人懼怕,從眼楮里,旁人可以感受到他堅毅的性格。
「杜沁妍,柳凝語的大學同學,愛情小說作者,朋友都稱呼你‘女圭女圭’?」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連珠炮的念出一串資料。
他每說出一項特征,她就乖乖的點頭,但是彎彎的秀盾還是緊蹙著。這個男人知悉她的身份,而她卻對他一無所知,這種情形讓她有些不安。
「你究竟是誰?」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只是一笑,卻讓人模不透他究竟在笑些什麼。是喜歡于他見到的,或是失望于他所見到的?
杜沁妍有些惴惴難安,站在原地猛眨眼楮,長長的眼睫毛像是小扇兒般努力的煽著,不停的發出問號。
司徒鈞轉過身去,繞到駕駛座的那頭,打開車門滑了進去。
「上車吧!遲到的伴娘。我是伴郎之一,你今天的伙伴,要一整天在一起替婚禮跑龍套的人。」他打開另一邊的車門,示意她上車。
杜沁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先把沉重的背包丟進後座,隨即爬上車子坐好。她端莊的在皮椅上坐好,擠出一個尷尬的微笑,企圖挽回一些形象。
才剛見面,就把對方當成搶劫的。她開始怪自己小說寫多了,想像力太過豐富。雖然只是要相處一天,此後可能就各走陽關道與獨木橋,但是總不希望他對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她僵硬的微笑,以及他的沉默中,車子緩慢的駛離巷道,徒留後的玉蘭花隨風飛舞。
溫暖的春暖花開日,轉瞬間,四周平靜得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早晨時分,路上充斥著上班、上學的人潮,車子才駛進市區,很快的就在車陣中動彈不得。
司徒鈞輕拍方向盤,似笑非笑的聳聳肩。墨鏡又被重新帶回臉上,遮住了外界的眼光,他專注于路況,五官有些緊繃,只以嘴角噙著的那抹笑軟化了那種難以親近的嚴肅。
「這個時間出來,剛好遇上台北每日例行的早晨大塞車。」他半開玩笑的說著,偏頭看一眼旁邊的杜沁妍。
陽光透過車窗,灑落在身旁這位女子的臉龐上,司徒鈞有一瞬間的詫然,只是那種情緒隱藏在墨鏡之後,沒有表現出來。
難怪杜沁妍會被人呢稱為女圭女圭,她的眼眸清澈而黑白分明,小巧的唇是健康的粉紅色,而肌膚則如同嬰兒般粉女敕潔白,雙頰豐潤,下巴略尖。猛然一看,像極了精品店里令人愛不釋手的瓷器女圭女圭。
只是櫥窗里的女圭女圭是沒有生命的,而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則是生氣蓬勃,一雙黑眸滴溜溜的轉著,讓人十分好奇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原本垂著眼,專注的看著自己的手,像是不明白為什麼上面會沾滿了花汁。听到他半調侃的話,她警覺的抬起頭來。「我不是故意遲到的。」她小聲的說,知道自己立場薄弱。
「遲到沒有什麼故不故意,時間就是金錢,遲到了就是浪費。」他簡單的說,看著她原本雪白的臉蛋逐漸變得嫣紅,上面原先沾到的花汁更明顯了。花汁被體溫蒸發,淡淡的木樓花香絛繞在車廂內。
杜沁妍聳聳肩。「我也不希望這樣啊,凌晨我剛寫完稿子,一邊列印一邊拆閱這些日子的信件,才發現今天就是凝語的結婚典禮。她事先沒有聯絡過我,我今早才知道自己是伴娘,只來得及去買了結婚禮物,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時間去買。」她看看自己身上半新不舊的衣服,有些赧然。
今早時間急迫,她只能硬著頭皮上熟識的精品店去敲門,把老板從睡夢中吵醒,挑選了一個禮物後就匆匆趕來。
‘那不要緊,凝語有幫伴娘租了禮服。幾個伴娘都到禮服公司去報到,準備化妝跟換禮服,我現在送你過去。」他說道,眼楮卻注視著前方的路況。「新娘早料到了你會遲到,一行人準時八點就前往禮服公司了。她囑咐我一個小時之後再回原地來接你,還交代過,要是九點也等不到人,就直接到你家門前去按門鈴,務必要把你請到就是。」
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直覺的又想抱背包,等發現懷里空空的時候,才想到背包已經被她丟到後座去了。
「真是麻煩你了。」她客氣的說,一面咬著牙,氣憤柳凝語年她的糗事外泄。
雖說遲到成性是她的錯,但是身為好朋友,凝語也不應該向外人宣揚吧?何況,還是宣揚給這麼一個陌生的男人;更不可原諒的是,這個男人還如此高大俊朗……
警覺到自己心里所用的形容詞,杜沁妍愣了一下。
她轉過頭來,以客觀的眼光打量這個男人。
以她一百六十公分高的身材而言,司徒鈞十分高大,龐大的身材讓原本寬敞的車內空間顯得狹窄起來。那張嚴肅的臉龐雖然不時露出微笑,但也有些嚇人,五官里最惹人注意的,卻是那雙墨鏡之後的眼。她匆匆的看過幾次,卻難以忘記。純黑色的眸子,深幽得有如無月黑夜里的星,讓人無法迎視。薄唇緊緊抿著,偶爾才會露出些許笑容,也難以分清,那究竟是歡暢的笑,抑或是某種嘲弄。
他是一個沉穩的人,只有堅毅的性格外露,讓人可以知道他的固執與堅持。
「你還沒有自我介紹。」她指控的說著,因為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而不愉快。
「我姓司徒,單名一個鈞字,新郎的大學同學,現在是他的工作伙伴。」他微微一笑,簡單的介紹自己;杜沁妍挑起眉毛,詫異得嘴兒微張。「電腦公司的?」
她還記得凝語的未婚夫是某間電腦公司的數位負責人之一,只是眼前這個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是玩電腦的人。
「不像嗎?」他也學著她,詢問的挑高濃黑的劍眉。
杜沁妍搖搖頭,審查似的看著他。「完全不像。你這種身形與長相,倒有幾分像是在道上混跡的,而且還是混得很高級的那種。」她不客氣的說著。
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司徒鈞曬然一笑。「說穿了,你還是把我歸類成搶劫犯那一類。」他一向知道自己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不懂得陪笑臉的性格,讓人無法主動親近,旁人總是看到他嚴肅的外表就退得遠遠的,非要到許久之後,才能了解他性格上的面冷心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