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這麼多年,縱然小女孩已經成為有著陽光般笑容的小女人,柳清秋沖動而過度勇敢的性格還是沒多大改進。
「我的直覺沒有出過錯。」她喃喃的說,不太高興身邊所有的人都低估她交朋友的能力。
「等到發現出錯時,你已經被賣到某個不知名的人口販子手里,說不定還傻愣愣的幫那個所謂的朋友數鈔票。」他譏消的說,看著床上的柳清秋臉色因為憤怒而發紅。
這附近的確有人口販賣組織在群島上抓人,他的顧忌自有道理。
冷奇偉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目光灼灼的凝望著她,高大的身軀壓得椅子直慘叫。
「我還以為是傲群告訴你,你才找到這里來的。」他看著她手里那個背袋,啼笑皆非的想起這個城市土包子竟然還帶著筆記型電腦到這荒島上來。
柳清秋眼楮陡然發亮,在毛皮上跪坐起身子,興奮的靠近他。「冷二哥是怎麼找來這里的?」
「誰曉得呢?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消息,一路找到這個島上來,四、五個月之前,他來過一次,我看到他時簡直嚇呆了。因為島上不允許陌生船只進入,所以他不要命的跳船自己游過來,上岸時還跟居民們打了一架……」說到這里,冷奇偉停了下來,用奇異的眼光盯著柳清秋,狐疑的問道︰「等等,你又是怎麼上岸來的?」
柳清秋微笑著,笑容里有著調皮與自滿。「好巧,我也是跳船自己游上岸來的。」
他發出申吟聲,再度對柳清秋的大膽感到不可思議。「你太過膽大妄為了,那一帶不時有鯊魚出沒,你跟傲群都只是運氣好,要是真的遇上鯊魚群,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你就會被吃得干干淨淨,只剩下幾塊白骨。」
柳清秋幻想那種情景,恐懼滲透進心靈,全身不自覺起了雞皮疙瘩,一股寒意讓她發抖。一想到鯊魚那白森森的牙齒,她就打從骨子里發冷。她是很喜歡吃腌鯊魚肉沒錯,但是可不喜歡幫鯊魚檢查蛀牙。
「我會游得很快。」她嘴硬,還在強辯,妄想要掩飾自己冉冉而生的恐懼,盡量表現出勇敢的一面。
冷奇偉哼了一聲,大有不以為然的意味。「游得再快也沒用,那些鯊魚一旦聞嗅到血腥,就會發狂的撕咬,全力往血腥處攻擊。」
她閉上嘴,賭氣的瞪著他,手指下意識的觸模掛在胸前的那顆瑩白的小石子,讓柔軟的手掌包裹著那冰涼的石子,借以安撫自己的緊張。怎麼思索也想不透,為什麼她會如此的緊張與不自在?眼前的他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人,只是隔了幾年不見,為什麼那種距離感竟像是耗盡一生的努力都無法跨越?
看著他那雙曾經溫暖的帶著笑意,如今卻充滿冷漠而隱含憤世嫉俗的黑眸,她的心就莫名的糾結了。
分離了太久,她想要了解他,著穿他心里是否有著傷痕,甚至更進一步的,她奢望要治愈他。只是,他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嗎?還是會毫不留情的推開她的雙手?
「怎麼不說話了?被嚇著了嗎?難道我連你的膽量都高估了?」
「你應該知道,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嚇得著我的。」她緩緩的說,眼神里滿是倔強。
「那是因為你從來都被保護得太好,養尊處代得就像是溫室里的花朵。但是這里是個野蠻的荒島,不比你所熟悉的台灣,潛藏的危險超過你所能想像。你那種盲目的勇氣只適用于文明世界,到了這里可是一點都不管用的。」他拿過桌上的紙張,低頭審視著,像是馬上就把她忘在腦後。
「好歹我也安全上岸了,事實證明我還有點本事,拜托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看。」她出聲抗議,晶亮的眸子有著不滿。
冷奇偉緩慢的抬起頭來,深不可測的黑眸掃過她的身子,不放過任何一寸的景致。那段時間漫長得像是永恆,他的視線有了改變,似乎在這一刻又重新的審視眼前這個小女人,那眼神里帶著一點的笑意、一點的欣賞、一點的不可思議……
「的確是不能再把你當成小孩子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回蕩在小木屋中。
她突然沒來由的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羞赧的全暈染上面頰,一絲絲竊喜的情緒在心間彌漫,她努力逼迫自己凝聚勇氣看問他,卻無法從那雙深幽的黑眸里看出他更深層的情緒。
「在這島上,任何人都不會把你當小孩子,在他們眼里,十五歲就已經是適婚年齡,你今天看到的那個新娘只有十四歲。島上所有的男人對你都很感興趣,我敢說,要是你給他們些微鼓勵或是暗示,你接下來的歲月就等著嫁給島上的人,在這里陪我一輩子吧!」
柳清秋的嘴角漾起謎一般的微笑,只是看著他,半晌都沒有說話。
「笑什麼?嚇呆了」他不當一回事的問,將手里的紙張一丟。「兩個星期之後,島上的人要乘船出島一趟,去附近的大島做交易,到時候我帶著你一起去,出島之後就請人送你回台灣。」
柳清秋搖搖頭。「我不回去。家里都跑得沒人了,我回去做什麼?難道窩在家里抓蚊子來玩嗎?」
冷奇偉挑起濃眉,無聲的詢問。
她嘆口氣,停了幾秒鐘之後才慢慢的說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你我兩家的家長結伴去環游世界了,把兩家的孩子都放在家里。首先,先是你家老三把我三姊騙去訂了婚;接著是十年不見蹤影的冷二哥跑回台灣,將最乖的大姊拐走,兩人不知道私奔到哪里去了;之後不久,連二姊都被你那當警官的小弟騙得晚節不保;而找,則是考完朕考之後就跑來找你。」她細數著,修長漂亮得猶如水蔥的手指彎曲著。
「貓兒不在,你們這些小老鼠就亂來了。」他下看評語。
「要怪也只能怪你那幾個兄弟手腳太快了,一看家長們不在,就施手段騙得我幾個姊姊團團轉。」她聳聳肩。
「你就特地千里迢迢的跑來向我報告這些?」他不感興趣的問,手指爬梳及肩的黑發。
「別這麼無情,仿佛我說的人與事跟你沒有一點關系,他們好歹是你的家人,怎麼你甚至各于顯示一些關心?」她有些愕然,料想不到他的反應會如此淡然冷漠,就像是他正在談論的是一些陌生人的事情。
「我五年前回過台灣一次,之後喜訊就全然斷絕了。我跟家里的聯絡,只是比那個浪跡天涯的冷傲群多一點罷了。」他淡淡的說,有意無意的阻斷自己的情緒。
「我听你爸媽提過,他們尊重孩子的選擇,他們只要知道你還存活著,這樣就夠了。典型的放任父母,尊重孩子的意願,」柳清秋皺著眉,不解的看著他。「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能夠這麼冷酷,說不聯絡就木聯絡,只讓我們知道你待在太平洋的某個小島上產冷奇偉深沉的黑眸在她臉上一掃,看見她小臉上的疑惑。男性的唇扯出一個奇異的笑容,里面所包含的苦澀多于笑意,看上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冷不冷酷不關你的事。」他無情的說著,將頭轉過去。
柳清秋的眼眸一黯,感覺胸口悶得發疼,他那些話像是好幾記重捶,擊得她頭昏眼花,一時難以喘息。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有些自衛的說道,緊咬著粉紅色的唇瓣。
她熟悉的冷奇偉雖然脾氣不太好,性格激烈如火,但是對親人與朋友願意付出關心,即使對當初那個小苞屁蟲,都會分神多加照顧。然而,她不能理解,如今的他為何會變得如此冷漠?那雙孤寂的眼冷冷的看著所有一切,就像是這世上任何事情都與他無關,再也挑不起他的情緒,再無悲傷與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