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開對她的箝制,他走到牆邊打開電源開關。
「你怎麼能夠欺騙我這麼多年?所有的人都被你蒙騙,足足有十年之久,沒有人懷疑過。」他難以置信的問著,重新坐回床畔,低頭俯視潔綾。
她閉上眼楮,知道自已再也不可能隱瞞,事實還是必須還諸事實,這樣的欺瞞不可能持續一生。
「記得許夢蝶嗎?記得那天嗎?」沒有睜開眼楮,她靜靜的問。
「那個跳樓自殺的女孩,那一天我們正在談話,你握著一顆白色的小石子站在我面前,她墜樓時險些撞上我們。」他仍舊記得那天,牢牢的記得,自己曾在那一天經歷過她那麼激烈的轉變。
「她沒有撞上我們,但是在她落地之前,我看見了她的眼楮,接觸到她的視線。」她深呼吸,回憶那種詭異的撼動。「這種感覺說起來大概很荒唐,但是我就是覺得她想要告訴我什麼,在死前對我露出微笑,她選中了我,要我替她完成什麼。」
他的手緊握住她的,無言地給她支持。
「之後柯正國找上我,起先只是詢問我當天的一切,之後我主動要求加入調查工作。那一次調查的只是一個小型的人口販賣組織,有了我當誘餌,柯正國很容易的就破獲整個組織。」她回想起當初自願成為誘餌,那些人口販子視她為難得的珍品,逐步往上推送,像是在評估出價最高的人,那些層級高的人也一個個露出狐狸尾巴。
「我的老天,那時你才十四歲!」他憤怒的說道,不敢相信她竟這麼膽大妄為。
「記得嗎?我那時跟家里的人說,為了恢復心情,所以跑去參加戰斗營,那段時間我就在那些人口販子的手上轉來轉去。」她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哪來的勇氣。「之後上高中時,理由是課後輔導;上大學時是忙著做報告;上研究所時是為了寫論文。」
「你的家人難道都沒有懷疑?」
「怎麼懷疑?成績單按時寄到家里,我還會領獎學金回來,要是打電話來找我,電話會被接通到‘任務人員’的總部,我沒有去上課,還是領到畢業證書,因為我的所知所學比那些呆坐在課堂的學士豐富太多。」她匆促的一笑,翻起身子面對他,然後坐在自己的腿上。「從進入‘任務人員’起,我接受體能與知識上的訓練,那些嚴苛的訓練沒有難倒我,我還是成為‘天使’。」
「為什麼要這樣冒險?」他捧著她的臉,再一次咒罵自己愚蠢,竟然沒有認出那副眼鏡框下美麗的面容。
「我的原因跟你一樣,難道你不是因為那件事情,之後選擇了警官學校就讀嗎?我們的生命在那一天被改變了,也或許我們多少都有些嫉惡如仇的性格。」她聳聳肩膀,放任自己將頭依靠在他肩上。「我愈是接觸那些販賣人口的案件,就見到愈多像許夢蝶這樣的女孩,她們在毒品或暴力的脅迫下,被逼著賣婬,最後往往死于非命。在頭幾年,我們破獲的這類人口販賣集團不計其數,到最後我想通了,射將先射馬,我決定從‘暗夜’下手,畢竟這個組織掌控了東南亞大部分的人口販賣與毒品交易。」
「所以你決心逮住雷厲風。」他陳述著一項事實。
「沒錯,他是‘暗夜’的高層管理者之一,逮住他就算是卸掉‘暗夜’這個組織一條手臂,要是能夠得到他的幫助,就能夠進一步毀掉整個組織。」
他的注意力因為她的接觸而渙散,他的手無法克制的纏繞上她縴細的腰,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里。
「我被你騙得快要發狂了。」他在她頸間低吼,已經無心再去理會什麼組織、什麼任務,那些事情可以留待以後再說,他不想浪費這樣美好的夜晚。
「教我裝扮的那位老師曾經說過,女人是水,可以適用于各種容器,不同的眼神,不同的裝扮,就能成為不同的角色,連聲音都可以因為共鳴點的不同而改變。」她嘆了口氣,釋懷後的松弛感籠罩了全身,她攀附著他,在此刻允許自己稍微放縱一下,依賴他的懷抱。
「哪一個是你真正的聲音?天使或是潔綾?」
她眨眨眼楮,有些調皮的模樣。「等我高興了,自然會告訴你。」像是想到什麼,她牢牢的抓住它的手臂,堅定的看著他。「現在你知道了一切,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了,這輩子你我都要綁在一起。」
他將她緩慢的壓回床上,臉上是滿足的笑容,不安分的雙手已經卸去她單薄的絲質睡衣。「求之不得,親愛的,那是我最期望的事情。」
輕柔的嘆息充塞房中,他在燈下看著那張自己熟悉已久、也愛戀已久的面容,整顆心都是滿溢的。那種溫暖的感覺就是幸福嗎?他的心融化成為滾燙的液體。
他低下頭吻著她,封緘這一生的誓言。不論是天使或潔綾,他只知道自己所愛的女人已在懷中,這一生再也別無所求。
風兒輕吹,搖晃著窗外高大的玉蘭樹,花影綽約的搖動著,像是一陣陣竊喜的笑。
☆☆☆
為了避開鄰居的目光,潔綾還是起了個大早,把熟睡的冷君臨留在床上。裝扮好後走出房門,竟然看見清秋還坐在電話旁,捧著話筒尚未聊完。
清秋在走廊邊坐了一夜,聊得欲罷不能,只看見冷君臨偷偷模模的溜進去,卻整夜不見他出來,心里有幾分清楚發生何事。看見二姊走出房門撞見她時的狼狽樣,她更加肯定了。
清秋朝著二姊搖搖食指,稍微遮住話筒。「咱們家里又一個姊妹被冷家的人拐走了。你不覺得身為姊姊,這種行為會留給妹妹們不好的榜樣嗎?」
潔綾雙手合十,恭敬的請罪。「算我不好,請問要我做什麼事情,才能挽回我在妹妹你心中的形象?」
「一套燒餅油條、兩個肉包子,再加上熱騰騰的豆漿,這樣我或許可以考慮不向爸媽告狀。」清秋不客氣的說道。在這里坐了整夜,她的肚子餓得不得了,正愁沒有人幫忙買早餐。
潔綾嘆了口氣,想到冷君臨還在自已房里躺著,等他醒來大概也需要用早餐。回房拿了件薄外套,她乖乖的下樓,打開門往巷口走去。
在外頭是意氣風發、惡人聞之喪膽的天使,回到家中卻被自家小妹呼來喝去,她有時候還不太能適應這種落差。
買回大包小包的早餐,她甩著麻花辮子往自家大門走去。起得太早,路上沒有什麼行人,白色的玉蘭花在枝頭綻放,她攀折了幾朵,打算回去後放在餐桌上。
送報紙的小弟騎著摩托車,沿街送報紙,恰巧在柳家門前與潔綾錯身。年輕的男孩臉上盡是爽朗的笑,看起來大概不到二十歲,他自袋子里拿出一份報紙,微笑著遞給潔綾。
「今天的頭條新聞很精采喲!」他熱絡的說著。
潔綾回以微笑,將報紙拿近眼前,閱讀著上面的文字。突然,某種氣味直沖腦門,她連忙將報紙拿開,卻已經眼前昏花,那種氣味早已竄入她的鼻子里,影響了她的腦部。
昏眩之際,她看見那個男孩爽朗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老成的算計表情。
男孩接住她軟倒的身子,朝角落揮動幾下,一部在角落等待已久的轎車緩慢駛出,男孩打開車門,將意識模糊的潔綾推進車中。
完全昏迷之前,她恐懼的發現一件事實──她竟然著了別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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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的酸疼一直持續著,而她只覺得頭暈目眩。對方下的藥量太重,讓她清醒後還有嘔吐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