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她舉起手模著他的額頭,身體無意的接觸。此刻兩人站得好近,透過街燈的投影,在地上的影子是交疊的。「額頭沒有發燙,看樣子沒發燒。你哪里感到不舒服?要不要先到我家來?也好有個照應。」
「不用了。」他推拒著。
「真的不用嗎?你家里都沒人,有的不知跑去哪個南太平洋小島隱居;有的拐走了我家大姊就不見人影;有的則是跟凝語纏得如膠似漆,不知跑到哪兒幽會。你要是不舒服可要說一聲,不然昏倒在家里沒人可以救你。」她關心的說著,明知道他的申吟是因為罪惡感使然,卻還要一再逗弄他,扮演無辜的角色,對他滿是歉意的心多補上幾刀。
「潔綾。」他無助的喊著,頹然將臉埋在她的發際里,長長的嘆一口氣。「一切都亂了,該死的,一切都變樣了。」那種香氣愈來愈濃,就像是近在鼻尖。
「還是有事情在困擾你。」她停頓了幾秒,像是正在屏息凝聚勇氣,接著開口問︰「是原先那個女人嗎?你還是為了她的事情在煩惱?」
像是被打擊到痛處,他全身一震。「我沒有說是個女人。」他自衛的否認,不善說謊的嘴說出一個十足蹙腳的謊言。
她嘆了口氣,听在他耳里像是一個折磨,令他萬分汗顏。
「我雖然笨拙,但是女人的直覺還沒有故障。會讓你這麼困擾,卻又不願意告訴我,除了另一個女人,還會有什麼原因?」她垂著頭,水晶般的淚滴沾在睫毛上,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在淚水里蕩漾,惡作劇的笑意被小心掩蓋。
「別胡亂操心,我不要你這樣。」他擁抱著她,心亂如麻,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我知道自己太笨拙,總有一天留不住你,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繼續作戲,眼淚毫不困難的沾濕臉龐與他的衣袖。
「該死的,不要亂猜。」他困擾得想搖晃潔綾的肩膀,直到她停止那些幾乎要穿透他心房的淚水,一滴滴的淚讓他自責得想當場咬舌自盡。
「外面有太多適合你的美艷女子,她們比我更能夠配合你。」她敏感的察覺到,當自己說出這句話,冷君臨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我只是個小苞屁蟲,什麼青梅竹馬的感情,都只是你的同情。」她不亦樂乎的持續作假,讓淚水像是水龍頭般奔流。
「不是同情,我真的是對你……」他握住她的肩膀,僵持著無法再說下去,俊美的五官上充滿困擾。沒了平日的冷酷表情,此刻的他更像是個大孩子,正為著無力解釋而困擾。
「但是那不夠,不是嗎?」她話氣溫柔,語意卻咄咄通人。
他會困擾,是因為在乎。他在乎潔綾,多年來的情愫以及無可或缺的相依,讓他總是以為他們的愛戀無可取代。在天使出現之前,他根本沒有懷疑過,潔綾將是他今生唯一的妻,那種不能失去的感情,就是他所認知的愛情。
但是,對于天使呢?他難以厘清對她的感覺,強烈的情感讓一切都模糊了,唯一能承認的,是他對她的渴望與兩人間的吸引。恣意妄為的大膽天使,擁有最放肆的靈魂,誰都無力拘束,而她選擇了他。
他們在靈魂深處有著相似的地方,甚至誰都無法解釋,那些行動上的默契,是否也反應到內心里,老早就將對方烙印在心上。他只知道,這樣的伴侶,一旦錯過就要抱憾終生。
兩難的抉擇,反覆煎熬著冷君臨,讓他簡直想要對著夜空吼叫出他的煩躁。
「我真的在乎你,潔綾,听我說,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不會隱瞞你到最後。」他痛苦的承諾,真摯的看進她眼楮里。
她幾乎因為他眼里的痛苦而心軟,但是一想到要是現在一承認,萬劫不復的人反倒成了自己,她連忙不松懈的扮演好眼前的角色。
「但是你現在就是在隱瞞我。」她可憐兮兮的說,罪惡感被惡作劇的快感淹沒,她玩得舍不得放手。
「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清楚之後,我願意向你解釋一切。」他重新將頭埋在她的發間,擁抱著這個認識了半輩子的女人。
她模模冷君臨的臉,身體因為他的接觸,不由自主的回憶起那一晚的激烈纏綿,潔綾咬著溫潤的紅唇,因為他的體溫而變得不專心,呼吸成了小小的喘息,她連忙緊閉雙眼鎮定一下,接著再接再厲。
「我相信你。」她雪上加霜的說著,看著他在罪惡感里掙扎,努力控制臉部的肌肉,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她完全承認自己是個壞女人,不然又怎麼會如此折磨自己的戀人?太過喜愛玩火的性格,讓她根本不怕被火燙傷的危險,她太過熱愛冒險,沉迷于各種刺激。
能夠把冷君臨這種男人戲玩在手中,那可是百年難得一次的機會啊!她太過興奮與沉迷,甚至忘了去思考,當一切揭穿時,他會怎麼對付自己。
她自負于自己的偽裝,根本不相信冷君臨會看得出來。她要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等到他被這種「三角關系」困擾得受不了時,再表明白己的身分,到時候接到這項驚喜的冷君臨即使想怪罪于她,但是喜悅的成分必定大于氣憤。到時再道個歉,她還是得到了這一生的伴侶,漂亮的讓他接受天使。
潔綾把一切計算得十分完美,卻沒有想到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再過幾天,等到這個案子了結,我就可以──」他從潔綾的頸間抬起頭來,忽然整個人僵住了,像是連呼吸都停止,只能專注的看著眼前。
她以為他因為困擾而又說不下去,大膽的擁抱他的腰,像是個完全信任他的小女人。
冷君臨說不出話來了,只能直勾勾的看著她頸間那個咬痕。那個淡淡的咬痕在鎖骨之下,原本被衣衫遮蓋住,旁人根本有不見,但是此刻的擁抱讓他貼近了她。衣服也有些許的分開,乳白色的肌膚上,淡紅色的咬痕格外醒目。
他不久前才見過這個咬痕,同一個地方,同樣的咬痕,卻是咬在不同的女人身上。他一時之間如遭電殛,無法理解自己咬在天使頸間的痕跡,怎麼會出現在潔綾身上。
香氣更加明顯了,被體溫蒸發,像極了那一夜纏綿時間嗅到的味道。他撫模過那頭長發,猜想著當發辮松落時,會是什麼模樣。
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成形,冷君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有什麼不對嗎?」她發現他沉默了太久,從他懷抱里抬起頭,卻發現他臉色蒼白。「你還好吧?」
「再好不過了。」他咬著牙,齜牙咧嘴的擠出一個不太像是笑容的表情。
她懷疑的看著他,發現冷君臨的眼楮亮得有些奇怪,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麼。「要不要回家去休息?我怕你是累過頭了。」
「你說得對,我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是因為太累,而是為了儲備體力。」他緩慢的說著,松開環抱住她的手。「你也回去吧!不用再分神照顧我了。」
潔綾乖巧的點頭,抱回那疊參考書,緩慢的往柳家走去,走過木槿花的花牆,打開大門,走進了柳家。
他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的燈一盞盞亮起。
「別再分神照顧我了。」他因為方才的發現而全身緊繃,血液在奔流,憤怒幾乎掌握了他,但他很快的冷靜下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論調涌現腦海,他的嘴角緩慢的勾起狼般的微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最古老的報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