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員走了過來,垂頭看著筆錄。「情況有些糟糕,雖然兩位小姐是最初的受害者,但是畢竟防衛過當,對方受傷過重,堅持提出告訴。」
「既然這個人是受害者,那他怎麼被銬在牆上?」
「我自己拿手銬扣住他的,桌上好多這類型的手銬。」清秋驕傲的說。
冷君臨松開手,中年男子猛然摔跌在地上,霎時又是哀號連連。
「你姊姊呃?沒人來管管你這匹野馬了嗎?」
「你問的是哪個姊姊?自從你我兩家的家長相偕去環游世界之後,一群姊妹就陷入無政府狀態,誰顧得了誰?大姊被你家二哥拐跑,不知私奔到哪里去了。三姊則是整天纏著未婚夫,跟你三哥好得像是蜜里調油,分都分不開。至于我二姊,你是知道的,她總是忙著寫那些古人才看得懂的論文。」她扳動手指數著。
他煩躁的瞪了仍在地上哀號的男人一眼,對方倒吸了一口氣,很識相的閉上嘴巴,「去找潔綾來,叫她來處理。」
清秋露出調侃的笑容。「等不及見情人了嗎︰這些天不來找她,現在才發現思念得緊了?」
有別于其他姊妹的轟轟烈烈,潔綾與冷君臨之間始終有著牽系,溫婉與剛強的組合,令旁觀者都感到期待。在清秋眼里看來,他們該是一對的,或許是因為二姊太過羞怯內向,這一對像是始終迸不出什麼火花來。
不過以二姊那種性格,要勾引她身陷情網,冷君臨大概要費上不少心力。清秋同情的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
遠處傳來一陣摔跌聲,重物紛紛撞擊的聲音,還有驚慌失措的道歉聲,聲音由遠而近,從警局大門一直延伸到接待室。未見其人已聞其聲,那種慌亂的道歉聲幾乎不可能錯認。
「我想她已經到了。」清秋挑起秀眉。
花樣繁復的長裙翻飛,另一聲道歉還沒有說出口,穿著素色上衣的修長身子又踩著了過長的裙擺,撲倒了一個路過的女警,霎時間文件資料四處飛揚。「抱歉,我不是有心的。」那句話,已經成為她的口頭禪。
潔綾摔摔跌跌的跑進警局,到達接待室時已經不知摔了幾跤,松散的麻花辮顯得凌亂,整張臉被那副黑色的大眼鏡框遮去大半,只看得見忙著道歉的溫潤紅唇,連眼楮都被遮蓋在鏡片之後,難以窺見。
凌亂的劉海覆蓋住額頭,土氣的發辮里迸出些許發絲,烘托著那張失措的臉龐。她忙不迭幫忙其他人收拾自己造成的混亂,卻成功的愈幫愈忙,在眾人堅定的婉拒下,潔綾只能滿懷歉意的握緊雙手,眼眸在鏡片後游移。這麼一個恍惚,腳底又踏著了長裙,她雙手亂揮的往前倒。
險些以為就要與警局冰冷的地板親吻,她緊閉上雙眼,準備承受著頂期的疼痛。
冷君臨往前一個箭步,穩穩的扶住她,轉瞬間她已在他的懷抱中,男性的黝黑大手環繞著她縴細的腰肢。不管踫觸多少次,他還是會驚嘆,美好的曲線隱藏在寬松俗麗的衣衫下,很容易被人忽略了,需要這麼親密的接觸,才會發現她的身體其實柔軟美好得驚人。
在大男人的心態作祟下,他很滿意這些秘密只有他知曉。
「抱歉。」她喃喃的說道,一個接觸就讓她臉頰燒紅。
雖然私底下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十分親昵,但是身體上的接觸總會讓她雙頰嫣紅。尤其在眾人面前,這樣的接觸讓她羞窘,不停的掙扎想要自己站好。
「不要再抱歉了。」冷君臨朝她皺眉頭。
幾乎難以記得潔綾也曾經活潑過了,十年之久的時間,她始終是這麼封閉而羞澀失措的模樣,大學後選讀古典文學,潔綾更是把古代女子的閉塞姿態發揮到極至,除了柳家與冷家的人,她幾乎不跟旁人交際。
猶記得十年前許夢蝶在他們面前墜樓自盡,對潔綾的影響十分巨大,受到驚嚇後她躲在房里數天,任家人擂門如鼓也不開門,最後是冷君臨便把房門撞開。
他還記得那個景象,偌大的房間里,昔日那個恣意妄為的女孩彷佛消失了,窩在角落的她像是驚弓之鳥,驚懼的睜大雙眸看著他。莫名的激動在當時席卷了他,無法思考的,他只是緊緊的擁抱了她半天,感受到她激烈的顫抖,等她稍微平復之後才放開她,潔綾性格的突然轉變,被精神科醫師解釋為驚駭過度,造成精神上的障礙,要眾人耐心的等待些許時日。但是十年過去了,那個善耍小鱉計,美麗而狡猾的潔綾卻仍不見蹤影,她自此以後都是這個模樣,安靜而害羞,只有在熟識的人面前才會活潑些。
冷君臨對她的關心超過了柳家其他幾個姊妹,長久以來彷佛是她的守護者,沉默的保護她。在私心里,他還有些記憶,那個發生巨變的早晨,那個女孩曾經握著一顆瑩白的小石子,巧笑倩兮的戲弄他。他見證過她的改變,參與了那個早晨的一切。
許夢蝶的死,事後被查明是自殺無疑。令人驚訝的是,警方調查出許夢蝶不但懷著三個月的身孕,還身染數種性病。學校內流言四起,學士和老師們難以相信平日乖巧的許夢蝶,竟然是警方口中出賣靈肉的妓女。但是事過境遷,警方沒有再查出任何內幕,整件事情不了了之,只有少數的人還記得那個女孩的死亡。
他與她是否被那場死亡所影響?許夢蝶淒美的笑容竟然帶著幾分詭異,在死前的瞬間,她是否看見了這對男女的未來?那抹笑容是祝福,抑或是組咒?
一切的一切,難以回答了。
「抱歉,我不會再說抱歉了。」她低聲道歉,慌亂的用手指緊絞花色繁復的長裙。「我是說,抱歉,我……」她說不出話來了,像是除了道歉就已詞窮。
「不用說了,你帶著清秋回去就行,這里我會幫忙解決。」他堅決的說道,看見她還低垂著頭,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執意望進那雙眼楮里。「還有,看著我的眼楮,不要只是對著地板說話。」數年來,他通常都只看得到她那副該死的黑框大眼鏡,看不清她的眸子。
潔綾猛眨著眼,彷佛受驚的兔子,任何舉動都可能嚇著畏縮的她。
「听懂了嗎?」他降低聲調詢問道。不在乎此刻兩人的情形被旁人議論紛紛,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閃動著,讓他想起另一雙眼楮。他甩甩頭,把天使的姿容從腦海中甩開。
她點點頭,轉頭牽住妹妹的手就急著想走出警局,身後那個被人扣在牆邊的中年人急著大叫。
「你走啊!沒關系,我還是要告你們,告到你這個臭姨子身敗名裂!」中年男人不怕死的吼叫著,看見比較軟弱的潔綾,他的膽子無形之間也大了起來。
「你打了人家?」潔綾幾欲窒息的問,像是自己的妹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他先企圖非禮我的。」清秋辯解道。
潔綾的臉色變得蒼白,在中年男人面前拚命道歉。「先生,對不起,我妹妹年輕不懂事,請你看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我們願意私下和解。」
「和解?哼!我到現在還被人用手銬扣著呢!」
潔綾轉過頭來,哀求的看著冷君臨。「君臨,拜托你。」
「這里留給我解決吧!」他徒勞無功的說道,心里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拒絕那雙哀求的眼楮。
「不行,應該由我來解決。爸媽出國了,大姊也私奔失蹤,身為家里的二姊,我該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她挺起肩膀,白著臉跟他索求手銬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