狽兒們似乎沒有罷手的打算,在樹下打轉,偶爾還不死心的想跳上樹。
她看著滑稽的一幕,這才發現那個男人身上穿著高級的手工西裝。
男人露出一個大男孩式的笑容,求救的喊著︰「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她忍不住笑出來,回問一句︰「你怎麼會惹上這些狗?」
男人扮了一個鬼臉,繼續往樹上爬。「我從小苞狗犯沖啊!他們一看見我身邊沒人,就呼朋引伴來欺負我。」
她仔細看了一下,狗群中有貴賓狗、土狗、沙皮狗、臘腸狗等小型犬,還有大型的秋田犬,最夸張的是還有台灣少見的西伯利亞雪撬犬。他是從哪里去招惹來這些狗啊?
「求你行行好,救我月兌離狗爪吧!」男人哀求著。
一只灰色的大型秋田犬往樹上攀爬,其余的伙伴在一旁拚命的吠叫,像是在助長聲勢。
男人整個身軀攀在樹梢上,神色中難掩懼怕。
「大小姐,快啊!」他扯開喉嚨大喊。
她動了惻隱之心,順手拿起一顆小石子就往狗群中扔過去,希望能吸引狗兒們的注意。
小石子在空中成拋物線飛出去,恰巧打中了帶頭的西伯利亞雪撬犬。這種大型狗的學名是哈士奇,稍微有一點腦袋的人都知道,除非你是奧運的賽跑紀錄保持人,否則千千萬萬不要惹怒這種狗。
炳士奇的頭被飛來的小石子K到,他有些不高興的轉過頭,用一雙大眼楮看著站得遠遠的女人。她敢發誓,他看自己的眼神中甚至帶著一點不屑,似乎不把她看在眼中。不到三秒鐘,哈士奇又轉過頭去,專心的盯著樹上無處可躲的獵物。
「他們不理我。」她隔空對樹上的男人喊話,忍不住笑出來。「他們比較喜歡你啊!」
男人急得哇哇亂叫,抱著樹干不敢妄動。努力攀爬的秋田犬滑了下去,爪子在樹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長的痕跡,不過,看樣子他不打算放棄,馬上又重新往樹上爬,再次展開他的」獵人」行動。
「你不夠努力,找一顆大一點的石頭來砸他們啦!」男人指控的說道,眉毛打著結。
「你看!他們已經在交頭接耳,打算要上來咬我了。」他指著狗群,一臉的憤慨。
「不如我幫你去報警吧!」她提議,打算一報警後就開溜,免得警察不但捉狗,順便把她也給銬回去。
「等到那時候,我早就被這些狗生吞活剝了。」男人咬牙切齒的回她一句。
她聳聳肩,轉身打算去找個電話亭報警。
身後的狗群在騷動,不再只是威脅性的吠叫,而是如剛才一般,聲音中有著追趕的興奮,還有越來越逼近的奔跑聲。
奔跑聲?!
她幾乎能感覺到頸後汗毛一根根的豎起,驚恐交加的回頭,果然看見那個男人已經跳下樹,以火燒的速度往自己的方向快速的跑過來,還順便把所有的狗都引了過來。
「不要過來啊!」她的慘叫聲散布在空氣中,被風扯散了,男人在經過她身邊時,把她拖著一起逃亡。
其實她心里也明白,如今這種人慌狗亂的情況下,她要是不跟著他一起跑,就等著被十幾只狗狗踩扁吧!
兩個人跑過馬路、越過小河、穿過車陣,終于在通過平交道時,托一輛北上列車的福,把狗群遠遠的拋在身後。劫後余生的兩個人喘個不停,看見對方的狼狽樣,都忍不住的大笑。
驀地,她發現自己所有的財產──那個裝著她僅剩的衣物與鈔票的袋子──早已經在逃亡時遺失了。
笑意在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怎麼了?」男人關心的問。
她甩甩手,一臉的無奈。「你害我遺失了我僅剩的財產。」聲音中沒有指控。她最近已經夠倒霉了,不差這一項打擊。「麻煩你告訴我愛河要怎麼走,我打算去跳河。」她平靜的說。
男人拉住她的手臂。「喂!我怎麼能夠讓我的救命恩人去跳河?」他打量著她,嘴角含著笑,但是那抹笑意沒有到達眼楮,他的眼中閃爍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這樣吧!你需要什麼幫忙盡避說,你只要說得出來,我就做得到。」他的語氣極為狂妄。
她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你以為自己是誰?聖誕老人嗎?」
「說不定連聖誕老人都不如我。」他平靜的說,仍然看著眼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女子。
他的眼光像是會催眠,她不知不覺的開口。
「我要一個新的人生,平平靜靜、淡淡泊泊,拋開現在的一切束縛,再次擁有一個開始。」無助輕柔的低喃飄出她的口中,在訴說的同時,她根本不抱任何一絲希望。「算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一切不過是我的妄想罷了。」她干澀的一笑。
「就這樣?」男人又問了一句。
她抬起頭,第一次認真地看這個高大的男人。自信的眼神、倨傲的態度中又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她能夠看進這個男人眼眸深處的冷漠,像煞她所見過的歐洲貴族,那種一出生,世界就已經臣服在他腳下的天之驕子。
她到底是遇見了什麼人?
「你要的東西,我能夠給你。」男人輕松的說道,彷佛她的要求對他而言,易如反掌。
「從今天起,孟嫚雨將從世界上消失。」
她吃了一驚。「你知道我是誰?」
男人微微一笑,「經濟方面的消息,我還算靈通。我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替你取什麼新名字。」
她呆愣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狽狗們真的替她帶來了聖誕老人。
轉載自百草園掃校不詳
兩年後。
年輕男人維持同一個姿勢已經有十分鐘之久。那雙曾令許多人喪膽的眼光因為錯愕而不再那麼銳利,但是那種從眉宇間流露出的霸氣仍然分毫不減,讓人望而生畏,絕對不敢小看。他微微側著頭,陽光從他挺直的鼻梁灑落,在深刻的五官上造成些許暗影,緊抿的唇令他顯得有點嚴肅,甚至是無法親近的那種嚴肅。這個高大男人渾身所散發的氣勢是純然的剛硬,卻也是純然的性感,一種絕對男性的性感。
如今,這個性感的男人正呆若木雞。
東方滅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兩層樓獨棟樓房。
原本幽雅寧靜的洋房完全變了樣,門口擺了十張簡便的折疊式桌子,每一張桌子旁都坐滿了人,有人專心看著報紙,有人忙著吃東西,有人興高采烈的和旁人聊天,反正整體看來就是一幅「世界很美好」的景象。桌子旁邊有著一處烹煮食物的活動式廚房,滅明站得遠遠的都能聞到食物的香味,豆漿、花生湯、燒餅油條、包子、蛋餅等等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說不上聞起來是舒服或是怪異,他不由得皺眉。
一個年輕女人順手把倒扣在桌上的碗拿起來,靈巧的一翻手腕,大大的瓷碗在空中轉了個圈,穩穩的又落在她手上,她另一只手把面前的半圓形鐵蓋子翻開,一陣味道香甜的熱氣一古腦兒的冒出來,女人用一根又長又大的湯勺舀起熱騰騰的白色液體傾入碗中,湯勺俐落的一放,她不回頭的喊道︰「豆漿誰的?自己來拿。」
一個中年男人放下手上的報紙,急急忙忙的走過來,捧著豆漿就往回走,走了兩步卻又轉過頭來,用不甚標準的國語問道︰「小柳,我的燒餅油條呢?」
爆嬙柳用下巴一指,忙得沒時間空出手。「你自己拿嘛!今天人特別多,我好忙的耶!」她又用湯勺敲敲鐵蓋子,喊道︰「米漿,米漿誰的?自己來端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