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廷听到她的話,興高采烈又轉過頭去研究看板。
「這樣吧!我們去看玉器展。」
「隨你的意思!」
他狐疑的看著戀荷。「怎麼了,你不想去看嗎?」
戀荷迎著他的眼楮。「無所謂想不想看,這些東西我太熟悉了。不過,我陪你去看。」
震廷心中一緊,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什麼。
玉器展示間是在三樓,同樣有著一堆一堆的游客,顯得有些吵鬧。沿著壁有一整排的玻璃櫃,玻璃櫃里擺的是各朝各代精致的玉器,寬廣的展示間中央又擺放了七個直立玻璃櫃,同樣是擺放玉器類制品。
「這間房間中所展示的玉器,商周以下到滿清左右,材質用的都是閃玉,也就是俗稱的「和闐玉」。滿清後期,雲南至緬旬北部蘊藏的輝玉大量產銷中國,成為玉界的寵兒,一直到現代。」戀荷介紹著。
「你對玉器也有研究。」
「算不上研究,只是曾經有一只玉鐲引起我很高的興趣,所以才去吸收了一下這方面的知識。」
「說來听听吧!」他好奇的說。
「怎麼一直要我說話啊?」戀荷笑著。
震廷遲疑了一下,還是老實的說出理由。「我喜歡听你的聲音。」
戀荷呆立當場,只能看著他,許久之後才有力量把視線由他身上移開。這算什麼?為什麼兩個人的對話越來越奇怪?為什麼她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
她太輕忽了,沒有一絲的防備,等到發現不對勁時,凌震廷已經鑽進她的靈魂中,躲都躲不掉。
「那只玉鐲怎麼了?」他催促著。
戀荷轉過身去不再看他,恰好看到玻璃櫃中有一對翠玉鐲子。「穆蟬娟你認識吧?」
「是穆瀚禹的妹妹,我見過幾次。听說她最近才結婚的不是嗎?啊!瀚禹有提過,你是他妹妹的媒人。」
「我說的鐲子,現在正在她手上。那是一只古老的紅玉鐲子,很美,很奇特。」
「有什麼奇特之處?」
戀荷從玻璃櫃的倒影看到他專注傾听的模樣。「那只鐲子能通靈。不過其中發生的事情說來話長,你改天請嬋娟詳細說給你听吧!」她不想多說,那是一個久遠的故事,她讓當事人決定說或不說。
一群觀光客突然涌過來,一齊圍向戀荷身旁的那個玻璃櫃,她被擠得重心不穩,險些摔倒。震廷強壯的手臂連忙扶住她,把她往後拉開數步。戀荷無可奈何的苦笑。「急成這樣,也不知道是看古物,還是給古物看。」回頭看他一眼,卻發現震廷正在皺眉。
「怎麼了,我踩到你的腳啦?」
「不是,只是你剛剛的說法讓我感覺怪怪的。」他敏感的感覺到似乎一屋子玉器正盯著他瞧。不愧是有名的古董商,連這些沒生命的東西都被她說得活靈活現的,震廷已經有點毛骨悚然了。
「你不相信這些古物也是有靈魂的嗎?」
「它們不是人類啊!它們甚至不是生物。」
嘆了一口氣。戀荷幽幽的問︰「你相不相信,藝術品會因年代久遠而幻成人形?你相不相信,這些靈魂也是有感情的?」她有些害怕听到他的回答,卻又期待著他的答案。戀荷並不是人類,也不是生物,如果他堅信古物毫無感情,她真的會大失所望。
沒有感情?那她對他的感覺又如何解釋?戀荷不停的問自己,頭一次這麼在乎一個人類的想法。
震廷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戀荷,怎麼要來博物院也不先通知我?」
戀荷轉身一看,連忙離開震廷的懷抱,有些狼狽的陪著笑臉。
「啊!師叔,我正想去向您老人家打聲招呼。」她言不由衷的說。
穿著考究唐裝的老人,一臉的不苟言笑,但是看著戀荷的眼神卻很親切。別有深意的,他緩緩打量著站在一旁的震廷。
「小丫頭,說謊技術還是這麼差。」老人搖頭。
她勉強的笑著。「師叔,我替您介紹一下,這位是凌震廷,我的……」戀荷想了一下,才又接著說︰「他是我的客戶。」
震廷禮貌的伸出手。「初次見面,您好。」
老人卻沒回應,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突然,震廷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雙腳不由自主的移動,走到一排古雕玉蟬兒前,專注的盯著玉蟬看,像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研究玉蟬兒的玄機。
戀荷在一旁急得跳腳。「師叔,您怎麼可以對他施法術嘛!」
「你急什麼?」老人懶懶的看她一眼。「我又不會傷他。」
戀荷的師叔在數十年前來到台灣。因為痴戀這些藝術品,所以決定跟定了這些文物。滿清時,他原本是在紫禁城中擔任看管藝術品的官職,民國後隨著這些古物跑遍了大半個大陸,輾轉來到台灣,在故宮博物院中做解說員的工作。因為修煉等級極高,他在修煉界也算得上大名鼎鼎,戀荷每次來博物院工作時,都愛來找他聊天。
「你怎麼會跟這個凡人搞在一起。」
「他是我的客戶,請我鑒認古畫嘛!我總要工作賺錢,難不成要我喝西北風嗎?」她硬著頭皮回嘴,私底下卻心虛得很。
老人哼了一聲,明顯的不相信她。
「算了吧!上次我還听白水灩提起,說你前不久用法術讓自動提款機吐鈔票,高高興興的用塑膠袋裝了好幾袋錢回家,結果居然忘了讓裝設在提款機上的隱密攝影機停止拍攝,差點惹出大事,要不是有一些修煉者也在政府機關中工作,及時施法術把事情壓下來,你有幾條小命都不夠死喔!」老人看著她。「你根本不缺錢用,何必還忙著替人鑒認古物?」
她低著頭,訥訥的說︰「好玩嘛︰」
「說穿了,就是你那個愛管閑事的毛病在作怪。修煉升等考試快到了,你還不準備嗎?」
戀荷已經沒有在听老人說話了,偷偷瞄著呆站在玉蟬展示櫃前的凌震廷。看來師叔施的法術不重,她兩三下就可以破解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戀荷。」
她快速的轉過頭來,差點扭到脖子。
「小心這個男人。」老人殷殷叮嚀。
戀荷的耐性已到達極限,她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大喊出來︰「天啊!又來了。到底怎麼回事?我和凡人相處又不是只有兩、三天。為什麼您和水灩一樣,特別在意凌震廷呢?猛提醒我要小心他。」
老人對她的激烈反應沒有什麼回應。天下之大,蘇戀荷唯一怕的人,恐伯就只有那個遠在南京養老的師父了。
他沒有擺出長輩的姿態,只是淡淡的問︰「你有沒有想過,我和白水灩都這麼在意,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男人真的對你具有危險性?」
戀荷咬著下唇,半晌不說話。就算是真的有危險又如何?她還是必須找到那幅古畫,見到自己的正身不可啊!
真的會危險嗎?她在心中不停的問自己。如果他們所說的危險就是她剛剛在至善園中所感覺到的,那麼,她不能決定自己是否要逃開。震廷帶給她的感覺已經迷惑了她,或許她就真的會沉淪在他帶給她的危險中,永遠不得月兌身也不一定。
老人看出她的心思,明白再說什麼也是枉然。第一次看見火的人,總會不由自主的被火光的美麗吸引,不管別人怎麼勸,還是義無反顧的走向火堆,非要真正被火燒疼後才會學乖。
但是也有一些人永遠也學不乖,如撲火的飛蛾,永不後悔的投身火焰中,願意付出一切的燃燒自己。
他不知道眼前的蘇戀荷是屬于哪一種人,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情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