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陽明山,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的香氣。紫檀木的案桌上擺了一只花瓶,瓶內插了兩枝白梅,那是她今早在園子里采的。今年的梅花開得早,或許是因為前陣子的寒流吧!戀荷心不在焉的想著。
來到台灣數十年了,還是不太能習慣這種春夏秋冬分不清楚的氣候,這里不是她熟悉的西湖,不論她多麼盡力的模仿故鄉的一切,還是無力對抗氣候。西湖的一月,湖畔的四周早就開滿梅花,哪像陽明山,只開個兩、三枝充數。戀荷忽然想念起西湖上的雪,隆冬一月正適合在西湖的斷橋上賞雪。再看看她現在居住的台北市,別說是下潔白的晶瑩的雪了,這個城市的天空只會下令人掉頭發的酸雨。
戀荷深深的嘆口氣。一杯西湖龍井放到她面前,全身素白的合伙人坐到她面前。
「好好的怎麼嘆起氣來?」白水灩笑著問,充滿靈氣的雙眸令人不敢逼視,細細的柳葉眉惹人憐愛又透露出冷艷。
白水灩和蘇戀荷同樣是在西湖畔生長的人,數十年前來到台灣,和另一個道地的台北小泵娘合伙開了這家古董店。
同樣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同樣是西湖畔的人,更重要的,她們是「同類」。「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心神不寧。」戀荷說道。
「心浮氣躁,還不是因為你不肯專心修煉,整天只會胡思亂想,四處管閑事。」白水灩有些責怪的說。「修煉升等考試又要到了,也不見你在準備。前不久又去趟了什麼紅玉古鐲的渾水,被師父罵了一頓之後,也不見你悔改。」
戀荷用一支發簪把頭發盤起來。笑著回嘴︰「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這句話用在我身上最適合不過了。」不論江山易主多少次,對她們而言都沒有影響,本性不改、容貌不改……
水灩放棄似的搖搖頭。「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她指一指八卦窗外。「咱們有客人來了。」「觀光客嗎?」戀荷不感興趣的問。
水灩考慮了二下。「不!是個花痴。」「花痴?」戀荷走到窗邊,往水湘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高大的男人蹲在「魅惑人間」外的荷花池旁,神情專注的捧著盛開的荷花,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他伸手探入荷花池,測試著溫度。
戀荷看著他捧握荷花的大手,心中突然涌起一陣絕不該出現的騷動。
「我剛剛沖茶時就看見他蹲在那里,挖寶似的瞪著你那一池荷花猛瞧,算算時間,這個男人盯著荷花快三十分鐘了,除了花痴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水灩說道。
「看來是個行家。」戀荷喝一口手邊的龍井,掩飾自己因看見這個男人所引起不安。「我必須準備一些話來應付他才行。」水灩不解的挑眉。
「安靜看著吧!」戀荷丟給合伙人一句話,逕自打開木門。
繡芙蓉2003年8月2日更新
震廷首次明白何謂驚艷,眼前的美女令他有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的看著她。是一種靈秀的氣質吸引了他,震廷從不曾在別的女人身上感覺到這種奪人心魄的靈氣。
許久之後,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勉強的,震廷把心中騷動的男性思想推開,強迫自己問出心中的疑問。「你是這一片荷花池的主人?」
戀荷點點頭。
「不可能啊!現在是隆冬一月,荷花的花期是在五月到八月;現在別說是像你這一池荷花般盛開了,根本連荷葉都不該有。」震廷不可思議的說道。他對荷花的了解在植物界是最令人稱道的,因為那幅古畫的影響。他投入研究植物,對于荷花的研究更是不遺余力。一月怎麼可能會有盛開的荷花?這完全違反自然的定律啊!
屋子內的水灩終于了解戀荷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一般人不了解花期,在嚴寒的天氣中看到盛開的荷花只覺得特別,但是只要稍具植物知識的人就會明白,冬天的荷花,就有如夏天的雪一樣,是不被自然界所允許的。要是戀荷不能說出—個令這男人滿意的理由,「魅惑人間」的秘密就有危險了。
「在別的地方是不可能,但是陽明山的地底有溫泉,荷花池底部接近滾熱的泉水,池子底部的泥土終年保持一樣的溫度,所以不影響荷花的花期。」荷小心翼翼的措辭。總不能老實告訴他,這一池荷花的盛開全是因為自己吧!
「你是說,受溫泉的影響,這一池荷花是終年盛開的?」震廷有些狐疑的問。戀荷輕輕一笑。「你自己試過池子的溫度,不是嗎?」
她走到他身邊,細軟輕柔的絲綢隨風舞動著,象翻飛的浪,震廷的心跳有一瞬間隨著她的裙擺而晃動。
頭上簪著古老的發簪,穿著絲綢裙,這種滿含古意的美女竟然躲在台北的近郊?!震廷看得有些呆楞。
「你喜歡荷花?」她問道,微微側著頭。這個男人倒挺好玩的,盯著荷花不放,像是不敢看她。是因為害羞?還是他知道自身的自制力有限?
「嗯!荷花是很古老的—種花種。數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了。」他說著。連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荷花的生長分為五期,按時間依序為︰幼苗期、成苗期、花果期、成藕期、越冬期。十一月到翌年三月,也就是現在這段期間,屬于荷花的越冬期,地下睫藕在泥土下沉睡,等待春天時再度萌發。」
戀荷在心里偷笑。荷花的事,世界上還有誰會比她清楚?听他說得頭頭是道,分明是沒話找話說。「你是植物學家吧?」她問。
「不敢當。我叫凌震廷,學的是植物,不過稱不上是植物學家。」震廷自謙的說。
「有人告訴你這里在一月還有盛開的荷花,還是你自己找上這里來的?」戀荷問。雖然這個男人有趣得很,她心中多少對這個英挺男子有一些好感,但是她不能冒險讓「魅惑人間」的秘密外泄,眼前的凌震廷身為植物學家,要拆穿她的謊言是輕而易舉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消除這個人的記憶。
這種小法術可難不倒她。雖然她蘇戀荷每次修煉升等考試都過不了,但是對于法術,她可是常常練習。
縴手輕輕揚起,在落下的一瞬間,戀荷便能消除他對「魅惑人間」的所有記憶。
「不!我的目的不是這池荷花。我是來找人的。」震廷拿出一張名片。「穆翰禹介紹我來找—位女士。」
戀荷的手停在半空中。穆渤禹?穆嬋娟的哥哥,那個曾經追著她到處跑的公子?
「他介紹你來找誰?」她直覺只要牽涉到穆翰禹準沒好事。戀荷最受不了那種纏著人不放的男人。
「一位姓蘇的女古董商。我想借助那位女士的才能,幫我鑒定一幅畫。」戀荷敏感的眯起眼楮。「啊!姓蘇?」
在屋子里面的水灩急得直跺腳。完蛋了,戀荷待在家里不去插手管閑事,竟然也會有閑事找上門來,看來戀荷這次的修煉升等考試又要不及格了。她不可能會放手的,戀荷的興趣就是管盡迸往今來各類閑事,如今一個「有緣人」乖乖的送上門來,她鐵定會興高采烈的跟去插手,況且,這個剛毅木訥的高大男人還指名要找她呢!好死不死的,這男人又是植物學家,就憑他剛剛對荷花那一臉溫柔的神情,戀荷對他就多了一分尊重。
人類要得到她們的尊重,除非是有著感動天地的痴情,就像是那個原本被囚禁在紅玉石鐲中的魂魄,再不然就是對了她們的胃口,表現出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