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轉過頭看著他。「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真奇怪,跟這小子在一起時,他的精神就會莫名提振了起來。
「跟暴風雨對抗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愣了愣,這問題倒是頭一次被問到,偏頭想了一下。「這不是一場能選擇的戰爭,贏了就活下來,輸了就是死,沒法讓你有感覺,根本沒時間可以思考。」「你……會怕嗎?」他瞅了她一眼,然後看向前方。「怕也沒用,遇到了就是躲不掉,就只能全力應付!不只我如此,整條船的人都應如此!」
「……只有我沒有……」她低聲說道。
他終于發覺到小家伙沮喪的原因,不禁失笑︰「你有呀!讓自己沒有被卷入海中就是了!」
她別過臉。「那算什麼,只是躲起來罷了!」她已經躲太久了,躲在盧西斯家背後,躲在魯米埃伯伯和萊斯特的身後!
「躲也是一種生存方式,並沒有什麼不好。」他伸出手揉弄她短俏的金發。「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這世界不是只有黑或白,不是嗎?我十六歲時也才剛上船,面對這暴風雨,我一樣束手無策,是經過無數次慘痛、難忘的教訓,累積經驗的。」直到此刻,他依舊無法掉以輕心不敢輕忽每一場風雨。
亞荻默默咀嚼他的話,原本郁結的心情,頓像雨後晴空般的豁然開朗,她跳下圓桶,綻出笑顏。「你說得對,我要學習、要弄明白的地方還很多!」她轉過身,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星空,她的感覺不一樣了,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樣的改變,可她不再感到害怕,也不會再讓自己裹足不前。
喬飛好笑地看著她,涌起一股類似像父兄一般的情感,這家伙讓人忍不住就對她有好感,如果願意的話,他倒很樂意將自己所會的全教給她,不過就是這個身子骨——得再養胖一點。
突地,他察覺到某種異樣的存在感,他順著望過去,和另一個少年視線相交,是那個叫伊森的,正站在另一側,伊森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將注意力轉向大海,看起來雖然就像同樣上來甲板透口氣,但那模樣和姿態……看起來就像是在守護和戒備什麼的——
他再度轉向力安,伊森可是在守護這個小于?眼楮帶著興味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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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驚醒了他,讓沃夫警覺地睜開眼楮,他轉頭往另一邊的床上望過去。空的!
他忙不迭爬起。「蘭芮琳?」
沖出房間外,小木屋的大門大開,他心一驚,立刻沖出去,雨幕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用力眨掉眼簾上的水珠,在里夜里搜尋。
風吹樹搖,不見人影,一向不易慌亂的心被緊緊揪著。
她跑出去多久了?在這樣的大雨之中?這里是荒野山林,又黑得難辨方向,稍一不小心便會掉落山淵。
懊死!他為什麼會睡那麼沉,連她起身都不知道,但他全身的骨頭在這樣濕冷的夜晚,就酸疼得令他幾乎承受不住,即使在睡眠中亦奮力對抗那痛,所以失去了慣有的警覺。
「王後!……蘭芮琳!……蘭芮琳……王後!」將手圈在嘴邊大聲喊道,但他的聲音蓋不過雨聲、雷聲。
「……醒來了嗎?清醒後看到了我就迫不及待地想逃走嗎?……你真的就那麼伯我、恨我嗎?」他苦笑,搖搖頭。「我不是說了?我不會放過你,不會讓你走的……」不知怎地,這話卻無法像往日那般確定,是他的傲氣與自信都已讓歲月給抹平了嗎?
他咬緊牙關,拖著發疼的身子,繼續地往前搜尋,希望那白色的發絲能再度指引他方向,甚至不自覺地開始在心中祈求——那個早已讓他拋棄的神明,求它能讓他找到她,別讓她出事。
「蘭芮琳!你在哪?蘭——」腳底下被一個東西絆倒,爬起一看,不正是他要找的人。
她全身沾滿泥濘,兩眼緊合,他立刻趴子在她的胸口探听,謝天謝地,還有心跳!
他將她背起來,盡可能地趕回小木屋中。
他用毯子將她整個人包起來,一邊則加添柴火讓熱水燒開,看著那蒼白的容顏,他的心已經揪痛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我對你所做的這一切?」他低語道。
熱水燒好了,他飛快褪下她的衣物,為她洗淨身子,在熱水的刺激下,她動了動,可卻沒有醒來的跡象,他手不帶任何、輕慢的將她身軀上沾染的污泥洗淨後,為她穿上暖和干淨的衣物,再抱著她躺到床上,緊緊將她擁進懷中,用他的體溫暖和那仍失溫的身子。
柔軟的軀體毫不抗拒地偎在他的懷里,但卻無法叫他涌起任何男望。
這是處罰!是上天處罰他因私心發動了一場戰爭,強意地掠奪他人的妻子欲佔為已有的處罰,讓他只能看卻不能真正的佔有,不僅是對她,對所有的女人亦不能——在那場墜崖受到重傷後。
他閉上眼楮,直到這麼多年後,他才發現自己所造成的傷害有多大——直到一切都已來不及之後。
一邊祈禱,一邊摩擦她的身子,過了好一會,她終于動了,一開口便爆出猛烈的咳嗽,他伸手拍著她的背,當她吐出一攤血時,他心如刀割,這已非她第一次吐血了。
只因自己的疏忽,使她落到艾肯王的手中,這幾年他又因為重傷纏身始終無法來尋她,好不容易挨到去年,行動總算能恢復自如,他便立刻去找她,只是艾肯王奸滑,把她藏在隱秘之處,讓他跟蹤了許久,才發現她在哪。
當他要將她救出時,沒想到她正動手下毒欲殺害艾肯王。
艾肯王死有余辜,他不同情,可他沒想到論了要毒殺艾肯主,她竟親身沾毒,即使同歸于盡亦在所不惜,他要阻止她時已經太遲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毒,竟會如此厲害,不僅讓她的銀發變白發,不停地咳出血絲,而她的人也在見到他時亦嚇得痴傻,再也無法恢復清明的理智。
這就是他要的嗎!
看到當年的一念之差,演變至此,他完全無言以對。
起身,拖著酸疼的身體為她倒了杯水,讓她緩咳。
「為什麼要在這樣的風雨跑出去呢!我知道你想逃離我……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就讓我好好照顧你,直到你把身體養好,好嗎?」從未求過人的他,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說道。
她緩緩張開眼楮,可沒有看向他,而是望向他身後的遠方。「……我要去看亞荻還有亞修,我的孩子們……雷聲那麼大,他們還那麼小,一定會害怕得睡不著覺……」
他閉了閉眼楮。「放心!他們一定睡得著……」
「才不會呢!亞修比較膽小,一听到雷聲就會嚇哭了,真不像伊爾金國未來的繼承者。」說到這蘭芮琳王後露出微笑,雖然很短暫,卻令人心悸。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她能一直保持笑容,他私心抱著小小的期待。
可她像想起了什麼,臉上又浮現愁容。「宮中的廊道怎麼變得不一樣,為什麼下人沒有將燈火點上,一片黑漆漆的,都看不到路,讓我找不到亞修和亞獲的寢室,我想看他們呀。」說到這,她的淚水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完全沉浸在過去的世界中。
他吸口氣。「你安心睡吧!我保證……等天亮、等你的身體好,我就帶你去見你的女兒和兒子,好嗎?」在這一刻,他下定決心,要讓他們母子女三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