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跟妳?」彤弓這下子嗚呼哀哉。「拜托、你們唐家沒別的女人了?」
唐亦晴霎時滿臉通紅,嗔道︰「你以為我想嫁給你啊?」
「這句話應該由我開口,我可不想娶個準備謀弒親夫的女人,又不是天下女人全都死光了!」
「彤弓,你就少說幾句。」言嘉特意隔開她與唐亦晴的距離,避免口角繼續滋生。
「你站哪邊的,言嘉?」言嘉一再的護衛,令彤弓十分下悅。
唐亦晴不過是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哪里值得他如此退讓?
「咱們平心靜氣而論,想個解決方法,不是好過針鋒相對嗎?」言嘉為的是如何取消婚事,無奈彤弓單單著眼于他的不公平對待。
「那你該對這位大小姐說。她持刀進房打算殺人,夠平心、夠靜氣了吧?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決定婚事的人又不是我,她怎麼不一刀砍了她爹,偏偏尋我出氣,我倒不倒楣?」話說得唐亦晴垂首慚赧。
「你今兒個怎麼了?你平日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
一語擊中彤弓的心扉。素來具有正義感的她,對此類事情應該搶著出頭,而非一味地作對。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瞧見言嘉待唐亦晴的模樣,就不自覺起了巨大的反感。
氣氛陷入僵著的狀態。
「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分青紅皂白。我以為是白家主動提親,所以……」唐亦晴歉聲打破氛圍。
言嘉暗地里打量唐亦晴。一般來講,能攀得白家如此姻緣,按理少有女子不會心動。唐亦晴看起來不像性傲孤高者,那麼必定已有心儀之人,才會不惜以強烈行動來表達她的心意。
「唐小姐,恕我冒昧,請問你是否已有所愛之人,所以不想要這門親事?」
唐亦晴一楞,心里著實佩服言嘉的觀察能力。
「如你所言。」她大方承認。
「那你直截了當拒絕不就得了,何必繞此迂回路途,搞得人仰馬翻?」彤弓搶在言嘉前說道。
「能的話,我就不會出此下策。」
「你喜歡的是誰呢?為什麼你爹不答應?」彤弓問道。
「他……他是我的未婚夫,可是我爹嫌貧愛富,一得知他家道中落,立刻兀自將婚約解除。我堅持不肯,卻拚不過我父親的自私自利。」唐亦晴垂瞼的憂傷,撼動了彤弓的心房,頃刻之際,先前的不滿全然無蹤。
她豎眉為唐亦晴不平道︰「什麼父親?!不把自己女兒的幸福當一回事,隨隨便便將她嫁出去,太可惡了。你放心,這個公道我一定幫你討回來。」
彤弓貿然就要出房門,幸而言嘉制止。
「你現在想干什麼?」
「解除婚約啊!」彤弓再合理不過地答道。
「虧你平常機靈過人,怎麼這會兒腦袋鈍僵了?」
「難不成你要我們兩個任由他們擺布終身大事?」
「當然不是。可你想想,以唐老爺待你的態度,他有可能輕而易舉撤消婚約嗎?而且,此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縱使過得了唐老爺那一關,老爺呢?他不是那麼好講話的人。因此,最好先回宜豐,從老爺身上下手較快。」言嘉理智地分析,彤弓思索後,不住地點頭。
她轉向唐亦晴,眼神堅定地,口里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你不用擔心,棒打鴛鴦這種事我絕對做不出來,我不會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
保證歸保證,事實卻是意外地殘酷。
返回宜豐,在白錦川座前,彤弓巨細靡遺、加油添醋地描述自己與唐亦晴互不相配的原因,以及解除婚約的決心。
想不到換來的卻是蠶眉攢蹙,與參不透的神情。
「唐家小姐素行端莊、賢淑有禮,你有何不滿意的?」
聞言,彤弓呆住。她爹是怎麼听話的?她已經講得如此明白,他沒道理听不懂?
「我並非不滿意,而是我們兩人根本不相意愛。如果我娶了她,豈不是害了我們自己嗎?」
「婚姻之事,何需談情說愛?父母作主,媒約為言,合禮即可。你若不喜歡她,屆時過門後,爹可以允許你再另覓他人為妾。」
「爹,你這種心態將置唐家小姐于何地?」彤弓氣憤得握緊雙拳,爹完全把這場婚姻視為圖謀私利的玩物!「她完璧無瑕一個女兒家,嫁人非所愛,誤其一生,你忍得下心?」
「白、唐兩家的結合,對于彼此未來的發展有多大的裨益,不是你這黃口小兒所能想象的。總而言之,婚約已訂,誰也不容更改。」白錦川警告般地睇她幾眼,步出內廳。
彤弓立于當下,牙根幾乎要咬出血來。
又是一樁利益婚姻,跟大姊嫁入莫家的情形相去不遠。
為什麼……他們白家的孩子總是如此任人擺布?她實在不甘心!爹的眼中除了名利外,就下能挪點空間給她們嗎?
而且以她的身分,如何迎娶一個黃花閨女進門?這笑話將怎麼收場?
「彤弓。」在門口佇候的言嘉,將之前的對話听了大半去。「我看你就遂了老爺心願,娶下唐小姐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彤弓怒視眈眈地。
言嘉明白彤弓現下的慍恚,但仍慢條斯理地回答,「成家立業,是老爺對你必然的期望。今日妳不娶唐家小姐,往後老爺肯定會再塞給你另一個大家閨秀。與其以後兩敗俱傷,倒不如現在迎娶一個對你沒有遐想的女子,不是更好嗎?」
「那唐亦晴呢?她怎麼辦?我向她保證過了,怎可出爾反爾?」
「她不嫁給你,同樣得嫁與他人。以唐老爺逐名奪利的個性,不可能同意她與她原本的未婚夫成親。合巹于你,對她反而是最好的。」言嘉一番勸詞,使彤弓的慍色漸趨和緩。
她的婚姻……是和一個女人弄假拜堂,斷送彼此的幸福……然而,縱然不依父親,她又能于何處覓得幸福?
屬于她的……一生的……幸福?
彤弓不由得閉眼長嘆,繼而望向言嘉,瞬間飛掠而過的念頭令她心弦大震。
她在想什麼?他們只是朋友,親如家人……
「言嘉,你確實認為這場婚姻對我和唐亦晴會是最好的打算?你要曉得,一旦我成了親,我可能就……」彤弓幽幽地岔移視線。「我可能就不再是自由自在的白彤弓了。」
「我相信唐家小姐不是不講理的人,若將事實告知,她必能諒解。請她等候時機,俟機會來臨,她與她未婚夫終能有情人成眷屬。這樣的理由,她一定會接受。而你,就可避開身分的泄漏,光明正大地繼續做白家的少爺,內有妻室,再不會有人說你的閑話。」言嘉替彤弓考慮好每一個細節,為的就是不讓彤弓受到一丁點傷害。
太過俊美的容顏,總免不了街頭巷尾的耳語。娶親一事,或許可以終止這些蜚語流言。
彤弓攤手,言嘉言之有理,她不接受都不行了。
她淡笑道︰「我擔心到時唐亦晴恐怕會在新婚之夜刀劍相向。」
「你的身手,鐵定抵擋得了。」言嘉毫不憂心地應道。
第五章
蘆湖旁的木屋,蓬門半掩,月茗躡手躡腳推門進屋,一股濃窒的酒味迎面撲來。袁之賓似倒在酒槽中,身邊盡是喝得精光的酒瓶,散落桌上地上。
月茗除了搖頭嘆氣,也無法可想。
她上前拍晃著袁之賓,而他尚在混沌中,使勁睜開的眼皮隱約確定了來人。他笑道︰「月茗啊!好久不見了,要不要來一杯?」
「袁少爺,您喝得還不夠嗎?瞧您,都站不穩了。」月茗扶住他差點跌倒的身軀。
「這叫作人逢喜事千杯少!炳哈!」袁之賓笑語里失落攙雜。「你們家小姐不是今兒個出嫁,你怎麼還跑來這里?快回去,否則我又得挨頓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