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曉得你現在在做什麼嗎?」莫堯皇不懂,為何華兒可以顧到任何人,卻總不肯顧到他的心情。「采葛是我的妾,你要我送給別人?你是什麼目的?」
「我知道我說什麼、做什麼,您都不會相信,我的動機在您看來都是不純的。
但是有一點請您認清,他們兩人一直深愛彼此,這絕對是事實。您沒有愛過采葛,最起碼也給別人機會去愛啊!」
「誰說我沒有愛過她?」莫堯皇月兌口而出的話,令華兒呆若木雞。
大姨太、三姨太不是說他誰也不愛嗎?
「不愛她,就不會救了她全家,也就不會被背叛了。」莫堯皇瞬間蒼老了五歲般,落坐,手撐著頭,往事的憶起似乎是種折磨。「第一次見到她,是我失足落水被她救起之際。後來她父親經商失敗,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我出錢救了她全家,她自願以身相許,所以我娶了她。可是,過了兩個月,她竟然懷了孩子。」
「有孩子很正常啊!」
「孩子已經四個月了。」莫堯皇冰冷的解釋。「兩個月前娶的新嫁娘,月復中怎麼會有四個月的胎兒?」
至此,華兒完全明白了。采葛之所以嫁給莫堯皇,是為了月復中江仲雲的骨肉……「她的以身相許是幌子,不是恩情,不是愛情,是絕情的欺騙。她的心中從來沒有我的存在!」惆悵未褪,在莫堯皇的黑眸中清楚地呈現…「可是她救了你不是嗎?若論恩情,至少是一報還一報……」
「就因為她救過我,我才娶了她。因為她身上有著十六年前那個女孩的影子,我才會愛上她。」莫堯皇顫抖地撫過掌中的石頭。「我不斷說服自己,相思能夠了卻,就算是影子也好,找不到十六年前的她,有采葛的陪伴就好。我試著愛過采葛,我愛了,可是她卻背叛了。」
無數的回憶、情感紛沓而至,華兒懷疑自己還能負荷多少。
他也在等,與她一樣,等著十六年前的彼此。
他並非無情、冷漠,事實上他的情感比誰都來得熾熱。
莫堯皇牽動唇畔,為自己的言行感到可笑。
「我干嘛告訴你這些?你根本不會懂。」
「我懂!」華兒不自覺答道。
莫堯皇疑惑地看著她。華兒酸澀地解釋,「我相信您對采葛的感情,不然,您不會如此痛苦。」
「你連我對別的女人的感情都願意相信?」莫堯皇轉頭閉眼,都不曉得該高興還是傷心。
她是相信啊!只是內心苦味漫溢。他對十六年前的她情重,她當然感動。然而,采葛也佔據他的心,這讓她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情愫,既陌生又熟悉。她倒希望他什麼人都不愛,也好過他心頭藏著其他人。
「您對采葛有情,采葛一定感受得到。我竟然前因後果都不了解,就提了這種蠻橫的建議,非常抱歉。」華兒低頭歉道。「既然采葛對您如此重要,就請少爺好好珍惜,不要再把她囚禁在湘紅院。請大夫來治療她,等她好了,你們就可以在一起,日子久了,采葛一定能夠明白您對她的一番心意……」她強顏歡笑。
「白華兒!」莫堯皇悻悻然地推她至牆邊,兩手環住她。
華兒睜大無辜的雙眼,她說錯什麼了嗎?
「你非得把我推給別的女人,你才甘願嗎?我說的話,你听不明白嗎?我愛上的是影子,今日的采葛已經失去影子的氣息了。或許我對她有過感情,但那是以前的事,我不可能再愛上她了。」莫堯皇目光膠著于華兒的褐眸,頃刻間,壓抑的熱情爆發,他俯首牢牢攫住華兒的唇瓣,手掌滑過她的青絲。
她的唇、她的發絲,多麼引人遐想啊!她合該是他的女人、他的妾,誰都不準奪走她,包括她的人、她的心!
「少爺……」華兒主動掙開他的鉗梏,臉容是不解的受傷。好不容易放棄的決心,她不想讓它死灰復燃。「這個吻……是您的賞賜吧!我不要這種東西。」
莫堯皇神色遽變。
他認為白華兒傷了他,而他是否也在傷害她呢?
「不,絕對不是賞賜。我會證明給你看。」莫堯皇柔和的口氣是華兒鮮少听見的。「那個男人在哪里?把他帶過來,采葛的事也該有個了結了。」
他雙膝一屈跪于地,額頭點地。
「莫少爺,我為我的無禮、莽撞道歉。求求你放了采葛,一切錯誤是我一人造成,不關她的事。」
「你真好笑,天底下有哪個做丈夫的會將自己的結發妻子讓給另一個男人?
何況那個男人還免費送了他一頂綠帽子。如果是你,你肯嗎?」嘲諷之意昭然若揭。
江仲雲脹紅著臉,卻無話可回。
莫堯皇瞥了他一眼,唇畔藏著狡黠的笑,回身自櫃中拿出一把匕首,丟到江仲雲面前。
「你要我放了采葛,行!只要你肯將匕首刺入你胸膛,我立刻放采葛走。」
莫堯皇瞪住華兒,阻止她即將開口的反對。
江仲雲捧起沉甸的匕首,幽邃黑眸在深深嘆息。良久,沒有舉動。
「不敢嗎?我想也是。至死不渝的愛情是不存在的。」莫堯皇彎身欲收回,江仲雲卻不放手。
「至死不渝的愛情怎會不存在?你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你尚未遇見命中注定的真心人,倘若遇見了,別說一生,縱然性命,你都願意交托她手。」江仲雲的笑顏安然得令人詫異。「莫少爺,臨死之前,我只求一件事,你答應了,我才肯行動。」
「你說吧!」
「請好好照顧采葛,無論她能否恢復原來的模樣,請你珍惜她、愛護她,並且……不要提起我這個人。」
mpanel(1);莫堯皇別開臉,頷首。
江仲雲滿足地點點頭,二話不說,轉眼間匕首已插進胸口。
華兒著急沖上前,卻不見血液流出;江仲雲皺了皺眉頭,沒有痛苦的感受,手中的匕首突然彈離身。
兩個人頓時愣在當場。
莫堯皇撿起匕首。「這是我在南京買的玩意兒。很像真的吧!刀鋒的光芒很容易被誤以為銳利無比。」他背對他們,將之放回櫃中。「走吧!老呂在後門應該安排好馬車,你帶著采葛離開宜豐,不要再回來了。我在南京認識一位老神醫,采葛的情形他應該有辦法幫忙,地點老呂會告訴你,你到達後報上我的名宇,我相信他願意伸出援手的。」
江仲雲仿若置身夢境,怔了半晌,爾後又磕頭又道謝,熱淚奪眶。
莫堯皇根本不轉過頭,冷冷地說道︰「再不走,等會兒我後悔就來不及了。」
江仲雲匆匆起身,奔出房外。
「您老早就打算這麼做對不對?」華兒凝住他的背影,問道。
「人與人的感情能夠多長多久呢?或許我想從他身上找出一點證據,才會玩這種把戲。至死不渝、天長地久,真的還是有人願意相信、願意遵守。采葛能夠遇到這種人,一定會幸福的。我們彼此折磨也夠了,放她自由,等于也釋放了我。
最重要的是,我要向你證明,我已經對她無心了。」莫堯皇回身,視線焦灼地射進華兒的褐眸。
華兒心跳如擂鼓。為什麼要向她證明?他對采葛沒有感情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原本放棄的決心正在一點一滴瓦解。
她屏住呼吸,問道︰「那麼,您找到了證據嗎?您也像江仲雲一樣,願意相信至死不渝、天長地久嗎?」
「你呢?」莫堯皇突然後悔把問題拋回去。
第十章
「我相信。」華兒絲毫沒有疑頓。「如果我是他,為了我深愛的人,我一樣也會毫不猶豫將匕首刺向胸膛。不能為他而生,至少為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