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兒現在才想到這個疑問。
「幸好!我真怕堂哥不講理。」
此時,不遠處浮現兩個身影,伴隨著憤怒的嗓門。
「你們莫少爺當我是什麼東西?我親自登門拜訪,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非常抱歉,少爺恰巧出門辦事,一段時間後就會回來。」呂老總管不卑不亢地解釋。
「哼!是嗎?難得我想要好好瞧瞧我這姐夫,他卻不見人影。」白彤弓冷笑道,語氣里全然沒有尊敬二字。
「請白少爺息怒,五姨太的居處就在前面,您應該非常思念她,我立刻領您前去。」呂老總管巧妙地岔移話題。
白彤弓抬高眉,對面前的老頭兒依然不具好感。
反正莫家人不都一副死德行!
呂老總管領著白彤弓來到衡蕪樓。
「彤弓!你怎麼來了?」看到久違不見的麼弟,華兒幾乎熱淚盈眶。
不同于剛才特意的高傲,白彤弓回復成原有的表情,燦爛的笑顏掛在臉上,奔上前給了華兒一個大大的擁抱。
「大姐,我好想你!你在這里過得好不好?莫堯皇那家伙有沒有欺負你?莫府人對你如何?」一連串的問句頓時令華兒啞口。
她嫣然一笑,模模因著急詢問而漲紅臉的彤弓。
「一下子丟給我這麼多疑問,我得喘口氣才回答得完。」
「我擔心你啊……」白彤弓瞟瞟華兒身後,發覺多出一個陌生人物。
他步向莫堯學。「你是誰?長工嗎?」
「彤弓,堯學是莫少爺的堂弟。」
「喔——」彤弓故意拖長尾音。「想必你比莫堯皇也好不到哪里去。」
「彤弓」華兒沒想到彤弓如此直接。
「當然!」莫堯學搔搔頭,豪爽地肯定。「我不過是個連前途都茫然的窮酸丁,哪比得上我堂哥?」
彤弓有種被人將了一軍的感覺。
「我想不打擾二位了,我和老總管就告辭了。」
彤弓望著二人身影遠去,思考半晌。
「莫家人也不全然討人厭嘛!」
「堯學與老總管都待我相當和善,事實上,在莫府的生活我過得不錯。」華兒張大清澈的褐眸,企圖讓彤弓信服。
「真的嗎?莫堯皇呢?他待你怎樣?沒有欺負你吧?」彤弓半信半疑的。
「他……他人不錯啊!」華兒只能回以籠統的答案,按著胸口不明原因的心跳加速。
似乎提及他,她的心頭就有些異狀出現。
恐懼嗎?好像不是……「紅惜!你說,我大姐究竟在這里好不好?」彤弓轉向紅惜求證。
突然被點名的紅惜,平日的氣勢馬上滅了大半。在彤弓面前,不論做什麼說什麼,紅惜總是手足無措。
「小、小姐她……她……」紅惜結結巴巴的。
「彤弓,你不要為難她了。」華兒適時救了紅惜一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講到這我就有氣!」彤弓一掌泄恨于石桌。「我出門辦事才一個半月,爹居然就這樣把你嫁出去,而且對像還是莫堯皇。全宜豐縣誰不曉得他逼死了兩個老婆?爹分明存心把你送進獅子口!」
「看你的樣子,鐵定跟爹吵了一大架吧!」熟知彤弓個性的華兒,用膝蓋猜也猜得出過程。
「能不吵嗎?你也好,二姐也罷,嫁誰都可以,為什麼偏偏挑中莫堯皇?爹除了錢以外,什麼都看不見嗎?」
華兒鎖緊眉頭,無言以對。
「搞得你嫁入莫府、二姐下落不明。」彤弓咬牙忿忿說道。
「小昱還未尋著嗎?」華兒焦急攫住彤弓的手臂,問。
「連續好幾天派長工幾乎搜遍了整座山,依然無消無息。」
「爹仍不肯報官?」華兒不敢置信,都什麼時候了,他……「他死都不肯,說什麼一旦告知官府,不就擺明了他欺騙莫堯皇,莫堯皇不會放過他等等的混帳話!」彤弓鄙蔑地說道。「拜托,錯嫁的消息早如火如荼傳開,現在宜豐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什麼?外頭知道了?」她以為莫府人該會守口如瓶,畢竟事關莫堯皇的面子。
「你和莫堯皇現在可是眾人熱烈討論的話題。」
華兒木然,忡忡之感霎時淹沒她。
不用說,莫堯皇一定也曉得這情形。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害他成為大伙的笑柄嗎?
一瞧華兒的表情,彤弓立即明白她的心思。
「錯不在你,你有何不好?一張面皮能代表什麼?娶到你是他的榮幸!」
「是我先虧欠他的,害他娶不到小昱……」
「大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把所有過錯往身上攬?你的個性不能改一改嗎?你這樣會被別人吃定的,就像爹強逼你出嫁一樣,你不去堅持,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四個孩子里面,大姐的脾氣最溫和,最不喜與人爭,也因此,她總是失去最多的一個。
華兒無奈地搖首。「我怎樣沒關系,只要白家平安無事就夠了。踏入莫家,對我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的改變,差別不大。你們就不一樣,尤其是你,是我們白家的命根,理當好好保護。」
「保護我這棵假根嗎?」
彤弓凝住華兒的雙瞳,含納悲愁。
華兒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你的存在是爹的希望、娘的護身,比起我來,你應該更辛苦。」
「大姐,我從來沒有埋怨過我的身份,我只恨以一個獨子的力量,卻不能保護我的姐姐們。」
「謝謝你。」華兒感動地握住彤弓細致修長的手指。「相信我,我在這里真的很平安。」
華兒發自內心的真誠,除了相信,彤弓還能說什麼呢?
A她寒毛直豎,想起身逃跑卻因方才的松懈而無力。
她顫抖地轉過頭,來者手里的燈籠將二人的面容照得清晰。
「少爺!」華兒感覺自己仿佛跌入無底深淵了。
「你……半夜三更的,在這里干嘛?」看到她的臉龐,莫堯皇沒有嚇到,只有疑問。
她在瀟昱亭做啥?
「我……我……」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用盡雙手殘余的力氣將自己撐後退。
與莫堯皇保持安全距離,這絕對是必須的。
看到她的動作,莫堯皇不由得既惱火又好笑,他俯身向她,「我這麼可怕嗎?
你打算連滾帶逃?」
「不是……我是怕……少爺生氣,因為我……我離開了蘅蕪樓。」她的焦距游移在他的眼與地板問。
「我想氣也氣飽了。」他一把拉起華兒,讓她安然坐在石椅上。「你還沒回答我,這種時間你在這里做什麼?」
華兒低著頭,像犯錯的小孩被抓包一般。
「我掉了東西,所以來找東西。」
「干嘛不白天找?」
「我怕……」華兒聲如蚊吶。
莫堯皇沒好氣地落坐,兩人隔著一個空位。
「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
華兒戰戰兢兢撥弄手指,?
她揪著心,恨不得能替他承受。
「如果背叛避免不了,由它去吧!一個人的背叛,不代表所有人都如此。信任可以重新建立,總有人值得你相信,值得你用心付出而不怕後果。」華兒憶起柴房與何采卿的對話——相公一直是孤獨的,因為他根本不相信「人」這種東西……生存缺少了信任,怎不令人痛苦呢?難道莫堯皇一直以此原則活著嗎?所以才造就出他這種性情。
為什麼?她好難過,難過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莫堯皇怔怔佇立原處。
淚……是為他而落的嗎?誰曾經為他流過淚?這個半臉胎痕的女孩是第一個。
「我的信不信任與你無關吧!」莫堯皇不敢理會心頭的悸動。
「是的……」華兒無法反駁。
莫堯皇提起燈籠。「我送你回去吧!你的燈心已經快燃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