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采卿神色剎那間黯淡,視線有意無意膘往窗外。
「她們兩人……是自殺而亡。」
華兒杏眼圓睜。「自殺?!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一個是以白布自縊,另一個則投池自盡,兩人死時月復中都懷有胎兒。」
華兒一下子忘了該如何反應,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的。
「怕了嗎?」何采卿睨她一眼。「很有可能是相公的杰作喔!」
「怎麼可能?再怎麼狠心,總不會不顧自己的親生骨肉啊!」華兒激動地說道。「是親生的嗎?」何采卿若有所指地提示。
華兒心弦一震,驚訝地注視她。
何采卿面露無謂的微笑。「四姨太自盡的池子就在你蘅蕪樓的後面,隔座圍牆罷了。」
「蘅蕪樓後頭有池子?」華兒更加詫異了。
「那池名叫‘湘紅池’,迎池建了湘紅院,原本是四姨太的居處。現在早已渺無人煙,跟你蘅蕪樓有的比。我告訴你,莫府不是平常人家,光是它的房屋、佔地,就足以使人暈眩。我勸你不要亂逛,不然難保不迷路。」
「我看我逛不起……」莫堯皇早已限制她的行動,她能去哪兒?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害我?我和他們無冤無仇。」
「你不是發
紅惜被趕到僕人房,蘅蕪樓只剩華兒和莫堯皇。
日沉月升,房里寧謐得僅听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華兒始終保持一段不算遠不算近的距離。
她不懂莫堯皇究竟打什麼主意,他不是視她如鬼魅,能避則避,為何又主動要她服侍他?
她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大概是他準備一次好好折磨夠她。上回大難不死,這回豈能逃過?再加上他誤會她與堯學,她鐵定一腳被踩入地獄了。
「過來!」莫堯皇以不許有人反抗的口吻命令道。
華兒听話地上前,但仍保有一段安全距離。她低下頭,自進房以來,沒有正視過莫堯皇。也許是怕他那雙丹鳳眼,怕自己被勾走魂魄……不、不是的,她對莫堯皇只有恐懼,哪會有這等事?
想得連她自己都有點心虛。
「我的臉很難看嗎?你每次非得低著頭?」莫堯皇不滿。
「不是,華兒是怕少爺被我的臉嚇著……」
「誰能嚇著我?憑你?抬起來!」
一抬起頭,就得迎上那雙眼。華兒無聲嘆口氣,照辦了。
莫堯皇暗暗咒詛自己。
天下美人他閱過無數,從來沒有足以令他怦然心動的,除了十六年前……而今這個日華兒,竟……竟令他心跳加速。原本以為自己暫時厭倦了嬌美的面容,想嘗試點別的,但……該死,他都忘了她有半邊臉長滿胎記。尤其她一雙略帶憂愁而無邪的褐眸,幾乎快粉碎他只親近美女的原則,甚至,他憶起另一塊石頭的持有人……怎麼可能?差別太大了。
「你很怕我?」莫堯皇輕佻地問,以掩飾心湖的波動。
「少爺是莫府的掌權人,高高在上。華兒不是怕,是尊敬。」她口是心非。
「除了‘少爺’二字,你沒有別的稱呼語了嗎?」他粗魯地抓住她的手腕,驚訝她的手腕出奇地細女敕。
莫家沒飯給她吃嗎?養成她這身子。
或許是意識到男女之間的差別,華兒羞怯的臉龐兒泛上霞紅。她微力掙扎,卻叫莫堯皇抓得更緊。
「你代白小昱而嫁,算是為我的妾,為何仍以‘少爺’稱呼?」他恨她待他如陌路人,待堯學卻像熟人。到底誰才是誰的夫婿?
華兒眼神迷惑,他應該巴不得娶的不是她,為何還要她……難道這是他折磨她的方式?
「少爺尊貴無比,我不過是妾,怎敢……」
「那堯學就不尊貴了?你直呼他的名諱。」
「因為……」華兒猶豫該不該說出實情。「堯學像……弟弟,所以會覺得……」
莫堯皇放了手,整個情緒因為一句「弟弟」降溫許多。
他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會松了一口氣?
「幫我寬衣,我要就寢。」他得找話講,找事做,才能抑止腦子不去思考情緒起伏的原因。
華兒打了顫,寬衣……這表示……不可能,莫堯皇絕不會看上她,他應該只是要上床睡覺。
話雖如此,華兒還是止不住手指的顫抖,把原本只需幾秒鐘的動作,拖長了數分鐘。
論一般情形,莫堯皇早破口大罵,但今兒個他卻興致勃勃瞧她的遲鈍。
愈看她,那種熟悉的感覺就愈強,為何?
終于解開第一顆扣子,華兒喘了口氣,額頭早已冒出細汗。突然,冷不防地,莫堯皇將她推倒在床上,丹鳳眼幾乎貼上她的臉。
她必須閉上眼楮,她不能看他的眼,否則……然而,她克制不了,深邃的眼眸暗藏排山倒海的誘惑,怎麼辦?她好像寧願沉溺于他眼里,也不願喚起僅存的一點理智。
他的眼,有曾經的熟練,這是她甘願沉溺的緣故嗎?
薄唇就要貼上她的,她手偶然間踫到腰際的香囊。
理智與情感同時清醒,她用力推開他。
「少爺……我……」華兒倉皇瑟縮到床的一角。
她懂了,這才是真正折磨她的好方法。
莫堯皇的表情攙雜迷惘與不舍,迷惘于自己的舉動,不舍于即將擁有的唇瓣。
她合該是屬于他的女人,卻膽敢如此拒絕他。
他大可再壓制她,然剎那間,清晰的記憶忽現。一張嬌小沾滿淚痕的臉龐,全身濕答答守在他的身旁,那張臉,逐漸與眼前的她重疊。
他心房大震,該死的回憶,現今弄得他神智不清。
他蠻橫地拉她下床,一個人自顧自的、外衣也未月兌,躺在床上呼呼作睡眠狀。
華兒模著疼痛的手腕,坐上桌旁的椅子。
她該慶幸。可是內心這種感覺卻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多是惋惜。
惋惜什麼?她不敢往下想。
她撫模香囊。是的,她在等人,她只愛一個人……未久,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莫堯皇想宰了那些雞,一大清早的啼聲擾人清夢。昨夜他輾轉難眠,視線總不由自主落在背對他睡去的華兒身上,直到月近落去,他才睡著。
合眼不到幾個時辰,就被吵醒,自然脾氣不會好到哪去。他按著額頭起身,見華兒依舊在睡夢中,本欲大叫,卻忙掩口。
他不想喚醒她,他獨自下床,走近她身旁。
趴著的上半身,露出半邊潔白細致的面容。他就這麼呆呆盯上一段時間,直到窗外涼風一襲,他才回過神。
自己的兩頰是發燙的,記憶里的心上人如昨晚一般,與她重疊。
他一再叮嚀自己,絕對不可能是同一人。
生怕她再趴下去會染上風寒,他小心將她抱上床,她夢囈了幾句,仍然睡得安穩。
才將棉被蓋好,他把手一抽,恢復神智般,訝異自己居然在為她服侍?!向來只有身邊女人干這事的份兒,什麼時候也輪到他?
他倉卒地沖出房,下樓,巧遇紅惜端著洗臉水而來。
「少爺。」她有禮卻又不安地福身。
「水是端給你們小姐的嗎?」口氣是難得的輕柔。
「嗯!」紅惜有點不習慣這種口氣。
「先端回去吧!你們小姐還在休息,讓她多睡會兒,別吵醒她。」
語畢,他走離蘅蕪樓。
紅惜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他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啊!」
第五章
漱葽哀悼自己的下場。
「這樣好了,罰你整晚陪我欣賞月色。」
聞言,華兒抬眸凝視莫堯皇,瞬間忘記他雙眸的魅惑可能對她造成的影響。
「不滿意這個決定嗎?」莫堯皇饒富趣味地盯著她呆然的模樣。
難得她願意主動直視他的面容,可是,他卻依然無法解釋在她身上讀出的熟捻是什麼,甚至,無法抑制他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