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panel(1);少年听得瞠目結舌。
這家人似乎相當復雜,堂哥跟他們扯上關系。是好是壞?
少年向他們道了別,往城西走去。
******
白錦川高坐于後廳,悅展粗眉,痴肥的身子陷入大椅中。
他揚著高高的嘴角,宣布了確定消息,白夫人第一個起身持反對意見。
「老爺,莫家是要納小昱為妾,您怎可答應?再說,婚姻需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事全由莫堯皇一人主導,根本沒知會莫大人,哪合禮呢?」
「你我不就是父母嗎?」白錦川怒擊桌子,表情猙獰,讓白夫人打了個哆唆。
「莫家在江西可是有頭有臉的家族,能攀上這門親是小昱的福氣。試想一個啞巴有人肯要,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你還嫌東嫌西?」
「話、話不能這麼說。」白夫人顫巍巍地。
丈夫是她的天,她一向不敢忤逆,然而牽涉到女兒幸福,她絕不能視若無睹。
「莫堯皇已經娶了四位如夫人,不愁少小昱一個啊!況且,您又不是不明白,他之前娶的女人,有一半都離奇死亡,難道你要小昱去冒這個險嗎?」說著說著,白夫人不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旁的小昱撫撫她的背,安慰著。
「有什麼險好冒?」白錦川不耐煩地說。「她嫁的是宜豐縣的首富、江西布政使的兒子,多少榮華富貴等著她享受,她該知足了,別的女人想要還得不到呢!」
他走向小昱。「總而言之,你給我乖乖準備當莫家的媳婦。」
小昱冷冷瞪著他,眼里充滿了輕蔑。
「你那是什麼眼神?像你這種啞巴,嫁得出去該偷笑了。」白錦川袖子一揮,快步走出後廳。
小昱握緊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肉中。
在父親的心里,她是待價而沽的商品,沒有生命、沒有自己的立場、沒有發言的機會,縱使她不是啞巴,長久在他的自私下,恐怕也會失去說話的能力。
她好不甘願!
「我可憐的女兒。」白夫人望著小昱,愛憐的指尖順著她的臉龐滑下來。
「原諒娘的懦弱,無法保護你。」
小昱搖搖頭,眼眶泛著淚水。
「明天陪娘去一趟九嶺寺吧!讓神明保佑你在莫家平安無事……能獲得美滿的歸宿。」
******
白家後廳陷入一片愁雲慘霧。
白錦川踱來踱去,額上的青筋若隱若現,白夫人則是一直哭泣,華兒怎麼勸也沒用。
「別哭了行不行?」白錦川大吼道。「禍是你闖出來的,還哭?」
「我不曉得山上會有盜賊……九嶺寺以往一直很安全……怎會料到……」白夫人淚流不止。
「老爺,我看還是先去報官,讓官府派兵尋找……」老僕白忠開口了。
「不行。」白錦川一口回絕。「要是報官,整個宜豐縣都會知道小昱失蹤的事,屆時莫家若以此為由退婚的話,我怎麼辦?」
「老爺,是小昱的性命重要,還是婚事重要?」白夫人痛心疾首。
「少唆,這件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白錦川環視屋里其余四個人。「紅惜、白忠,這事兒你們若敢向外透露半分,我就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紅惜躲在華兒身後,使勁地搖頭。
白忠則必恭必敬的。「老爺,我在白家幾十年了,您還信我不過嗎?但是,假如不報官,那小姐豈不危在旦夕?听寺里住持說,這批山賊近來在九嶺山出沒愈來愈頻繁,搶人錢財、奪人妻女,手法跟以往完全不同,十分凶狠。若不盡快尋回二小姐,恐怕……」
她們走到別香院的前院,一少年書生端坐樹下,忘情地撥弄指下琴弦,沉浸在音樂的環繞里。
這琴聲仿佛蘊藏吸引人的魔力,華兒不知不覺陶醉于其中,舍不得離去。
曲盡,書生起座整整衣裳,轉身恰見尚未回神的華兒直挺挺立于原地。
紅惜扯扯華兒的衣袖,華兒才清醒過來。
「你們兩位是……」少年很有禮貌地問道,斯文的外表有著與莫堯皇神似的輪廓。
「問別人之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吧!」紅惜趕在華兒開口前搶先反問,以免她露出馬腳。
對于紅惜的無禮,少年並不溫怒,反而回以微笑答道︰「在下莫堯學,是這里主人莫堯皇的堂弟,前陣子剛從四川來到江西。」
華兒見他態度從容,絲毫不被她臉上的胎記嚇到。一般人第一眼看到她,起碼都會有驚訝的表情,然而他卻好像什麼都沒瞧見一樣。
「換你們自我介紹了……啊!這里是別香院,那麼你們其中一位應該就是我的堂嫂!」莫堯學恍悟道。
「你說的沒錯!這位就是前幾天嫁入你們莫家的白小昱,白小姐。」紅惜煞有介事地介紹。
「堂嫂,初次見面,堯學給您見禮了。」莫堯學溫文儒雅地一躬身。「啊……堂娘听得見嗎?」
「廢話!不然怎麼會在此听你彈琴?」紅惜說。
「說的也是。」莫堯學不好意思地搔頭。「對了,是不是我的琴聲吵到你們了?很抱歉。」
華兒看他一臉歉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與莫堯皇的臉形相似,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不同于莫堯皇丹鳳眼的懾人和魅惑,倒是含有一抹純真,透顯著凜然英氣。
華兒朝他搖了搖頭,指著琴,豎起大拇指。
「你是說我的琴聲……不錯?」莫堯學試著解讀華兒的動作。
華兒甜甜一笑,頷首。
「謝謝。」莫堯學受寵若驚。「不介意的話,我再為二位彈奏一曲。」
******
莫堯學一派輕松自然走進書房,見莫堯皇專心讀書,喊了他幾聲,他卻完全不搭理人。
「堂哥!」莫堯學干脆拍他一記,他才猛然回神。
「你想嚇死我!」莫堯皇順手合上書,似乎怕莫堯學看到。
「我喊了好幾聲,是你自己出神,不曉得在想什麼。」莫堯學探身瞧瞧他手上的書本,臉上一副了然的笑容。
「又是毛詩,詩經三百零六篇都快被你翻爛了。」
「這叫韋編三絕。」莫堯皇假裝正經地說道。
「是嗎?」莫堯學身手利落搶過書本,明知故問︰「奇怪?為什麼三百零六篇里,唯獨‘擊鼓’這頁特別破爛?」
莫堯皇抿抿嘴,以沉默代替回答。
「既然想著她,為什麼還要娶妾?」莫堯學不能理解,堂哥若依然思念,為何身邊來來去去如此多女人?「我在四川得知你成親的消息時,還以為你終于找到了你的心上人,願意定下心來成家,沒想到跟我想像的大相逕庭。你已經放棄了嗎?你曾經那麼執著,我認為……」
「你懂什麼?」莫堯皇冷冷拿回詩經,隨意丟置桌上。「你以為我為何回到宜豐?江西如此廣大,多的是繁華景處,小小一個宜豐根本不在我的眼里。若非她……我何必于此落腳?」他從懷中取出香囊,里頭淡藍色的光澤似乎在訴說主人長久的孤獨。
「你沒有找到她?」
莫堯皇自嘲地挑挑笑意。「我問過舊家附近的住戶,他們說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女孩。十六年了,茫茫人海里,就算找得著她,她也嫁人了吧!怎麼可能會傻傻等待一個不曉得何時才會出現的男人?沒有女人會這麼專情!」
莫堯學在他雙眸里讀到了傷痕與寂寞,這幾年來,堂哥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他的性情、作風似乎都產生大變化,誰讓他改變了……「不過,你倒十分專情。」莫堯學實在的言語,卻惹來莫堯皇一頓白眼,但他無懼地繼續分析下去。「否則你不會保留這塊石頭、空下正房的位子,這些都是為了等待她的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