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景恍若在夢中。
雷霆霄慷慨地放了幾張千元鈔票在她面前。「包裹的寄件人是什麼時候到你們公司托寄的?」
俞寒壓根兒听不見他的話,她的心跳隨著他那張性感的唇張合而紊亂,失速的在她的胸口飛快的鼓動。
在雷霆霄期待的眼神下,她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來托寄包裹的人是男是女?」他再問。
俞寒還是搖頭。
雷霆霄對于她的不識相有些反感。「你這種不合作的態度,難道不怕我向你們公司投訴?」
俞寒兩眼發直一味搖頭的反應,終于引起雷霆霄的懷疑。通常會在他面前不知所措、無法思考的情形只有一種。
他冷不防起身,迅速摘去她的安全帽。
失神的俞寒一時來不及反應,等她神智稍稍清醒,她的長發已被散在肩上。
「果然是個女人。」對于自己在女人眼中有著不可擋的魅力,雷霆霄向來是十分自傲的。
他輕蔑的口吻,好似俞寒只是另一個為他著迷的花痴,這令她大感受傷。
「你這個人懂不懂禮貌,憑什麼取走我的帽子?」失去安全帽讓俞寒的不安全感瞬間高張,她叫嚷著,試圖遮掩火紅的雙頰。據悉,霄霆霄對女人過目不忘,她開始擔心他會記起她。
「為什麼要假扮成男人?」雷霆霄上下打量著她。
俞寒強抑著狂飆的心跳。「什麼叫作假扮?」她理直氣壯得理不饒人。「從進門到現在,我說過我是男人嗎?」
「你是沒有,可是你這一身……」他欲言又止,好歹他也是個紳士,有些話對女人而言是有致命殺傷力的。
可俞寒已經看穿他未說出口的話,新傷舊痛一並齊發。
「可是我這一身怎麼樣?是你自以為是、以貌取人。」她忍著發熱的眸子,「雷先生,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不是用眼楮就可以分辨的,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擅長營造外表替自己說話。」
她嚴厲的批判令雷霆霄一陣錯愕。
看她長得不怎麼樣,嘴巴倒是挺會說話的。听她幽怨的語意,眸底清晰可見的傷痕,哪里像是來送快遞的,簡直是來報宿仇。
雷霆霄端出一貫的油腔滑調︰「喂,小姐!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
你不愛我,就是你得罪我的地方!俞寒想不計後果的朝他吼去。
「你得罪的人何只我一個。」她不難想像,在許多不知名的角落里,必定有著更多和她一樣痴戀著雷霆霄的可憐女人。
大多數的暗戀到最後不是無疾而終,就是隨時間冷卻。可是俞寒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
她可以承受躲在暗地理獨飲寂寞,甘之如飴的獨嘗思念,但是她絕不能忍受自己不戰而敗。
在她的人生哲學里,不能為自己所愛的人事物傾注一切的生命,那她便毫無價值,不值得存在。
她話中有話、煞有其事的模樣,讓雷霆霄如實五里霧中頗感困惑。
「等一等。」他重新盯住她,「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俞寒心里轟然巨響。
他記起她了?她在他的記憶榜上佔有一席之位嗎?這個可能性讓她閃過短暫的喜悅;不過,只消片刻,她卻更加傷心了起來。
多麼殘酷的事實啊!她不惜以命相搏以求走入他的世界,卻連要他記得她都是奢求。打從他出現在她生命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天、每一次呼吸無不祈禱能與他相遇、相守;他卻依然故我地活著,絲毫不知道自己影響她有多深,又是即將如何改變她的下半生。
「如果可以選擇,我但願從來沒有見過你!」更沒有愛上你!
唯恐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俞寒搶過他手上的安全帽,落荒而逃。
有片刻,雷霆霄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怔了怔。
縱使他自認對女人見多識廣,然而剛才離去的快遞小妹可真教他耳目一新、難以忘懷。
八成又是個「想得太多」的愛慕者吧!
雷霆霄拿起桌上的包裹,慢條斯理的打開。沒有意外,是第四個石膏臉譜。
雷霆霄帶著前一刻的不快將臉譜翻轉過來,赫然一驚——
這個臉譜一別以往,不僅有著完美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更是個傾國傾城的絕子,那明眸正深情款款的瞅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那神情、那對認真的眼楮,竟讓他想起方才送來這份快遞的女子。
★★★
沖出雷氏大樓,俞寒重新罩上安全帽,漫無目的的穿梭在人群中,任由淚水滑下臉龐。
她緊抓住衣角的十指關節泛白,無法停止懊悔與自責。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會在雷霆霄面前失控了?經過這些時日的磨練、她竟然還是這麼沉不住氣,這麼輕易就被雷霆霄牽著情緒走,她真是沒用。
況且,真要論良心,她憑什麼教訓人家?
愛美的事物是人的天性,雷霆霄喜歡美麗的女人有錯嗎?有內涵又如何?她自己還不是被他的外表迷得神魂顛倒。他從來不曾企圖掩飾自己是個壞男人,是她一廂情願要成為終結他風流花心的最後一個女人,也不願意嘗試另外找一個好男人。
什麼心碎、情傷,根本全是她自找的,關雷霆霄什麼事呢?
她不要愛了!她不想愛了!為什麼愛一個人的滋味會那麼那麼苦呢?她只不過是想忠于自己的感覺,只不過是想義無反顧地愛一個男人,為什麼會那麼艱難?
他不可能會愛上她的,端看他注視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她何必自討沒趣,冒著可能賠上性命的危險,去追求一個不可能的夢想。他連她都不記得,他連他曾經殺死過她一次都不知情,他這般麻木無覺、這般殘酷無情,根本不值得她為他付出一切,不值得讓她拋卻恐懼躺在那張冰涼的手術台上。
茫茫然走在路上,拭去淚珠,冰冷的淚水也仿佛呼應她的退縮。
對!她要停止對他的愛,從此刻開始,她應該立刻回家撤去所有偷窺他的裝置,搬出他對面的公寓。她要徹徹底底忘了他。
一思及此,俞寒仿佛抖落一身的傷痛。她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在臉上漾起一個淒楚的笑容。卻在面對十字路口的時候,淚水再度決堤。
左轉還是右轉?向前抑或回頭?她竟沒了主張,像個孩子在車陣人群中迷失了方向。沒有雷霆霄的路,她甚至不知何去何從;沒有雷霆霄的明天,她連心跳的力氣都找不著了。
她該怎麼辦?走錯的路可以回頭,付出的感情要怎樣才能收回?
俞寒呀俞寒!你實在悲哀到了極點。你要怎麼樣才會醒悟,你割舍不了、收不回來的感情是人家不要的呀!
她突然好想來上一口煙。
抽吧!去他的整容手術!去他的怪胎神醫!她受夠了!不被人愛已經夠慘了,難道連抽煙的權力都沒有嗎?
顫抖著雙手,在衣褲的口袋急切地搜尋久違的香煙;踉蹌的步履、蒙朧的視線,俞寒猝不及防撞上人行道上的一方桌子。
哪里還有心情理會,欠了欠身,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就打算離去。
「請留步。」坐在桌子後方的人突然開口。
俞寒望了望左右,再看了看叫住他的人。只見他身後的牆上貼著一張紅字,上頭寫著兩個篆字——相命。
她再看了眼攤位的老板,出人意表的居然是個瞎老頭。
這豈不是很可笑嗎?一個瞎了眼、看不見任何東西的人居然在擺攤替人看相算命。說是模骨,上當的人還比較多吧!
「這位小姐不用懷疑,我的確是個天生的瞎子。」
瞎老頭宛如有讀心能力般透視了俞寒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