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相依的地方?」
「孩子,師父走後你不必難過,自有人會來帶你到京城去的,明白嗎?」
「我不要!師父!我什麼地方都不去!」少年這纔恍然大悟,他的師父是真的要離開他了!今後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愛他疼他的人,再沒有任何一個為他擋風遮雨的人,再沒有任何一個他所愛的人。「我不要!我不要師父離開我!師父,我不要!」
「師父沒有離開你,師父在你這里和這里。」老和尚微笑著拍拍孩子的頭,然後指著他的心口︰「凡事都先想著師父再去做,這樣一來,你的命運就會真正開始。」
少年悲傷地點點頭,老和尚欣慰地笑了笑︰「師父知道你懂事,你不會讓師父失望的!師父走後這副臭皮囊就留在這里,將來會有那麼一天我們師徒會再見面的,明白嗎?」
「徒兒明白!」
老和尚深深地看一眼這個在他身邊十多年的孩子,他知道自己沒有失敗,自己無負當年方外至交所托……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閉上了雙眼……
少年緊緊守在師父的身邊忍住眼淚,直到看到他閉上雙眼,直到老和尚的尸身冰冷!他纔放聲勵哭!
那淒涼的聲音一直傳到天際,一直傳到連家神都听不到的地方……
他──終于真正孤單了!
※※※
話說歐陽烈和朱七奉命刺殺大滿皇朝皇帝金無極失敗之後的下場,呃……怎麼說呢?也不算太慘,事實上他們兩個還受到「逍遙爵」!
刺殺皇帝不成卻受封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就他們兩個了!受封皇爵之後,他們不但得到了大批金銀財寶,而且出入都有隨從侍衛,金無極另外還給了他們一棟大宅院,美女、丫頭、老媽子一應俱全──看起來很好,听起來也很好,可是事實上他們卻過得比死還難過!
怎麼說呢?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很好玩,他們兩個從小到大沒遇過那麼好的日子,每天光是吃喝玩樂,其它的什麼事都不用做,可是日子一久就不好玩了。
他們每次出門,都有人跟在轎子後面指指點點說他們是「叛徒」,連「擎天幫」里那些過去的好兄弟也再沒人相信他們,在他們身邊的全是一些想沾點光、分點好處的狡詐小人,他們兩個終究還是有點頭腦、良心的,沒多久就發現那其實是金無極給他們最嚴重的懲罰!
想到一輩子都要過那種生活,他們怎麼受得了?索性手牽著手逃家算啦!
「那個狗皇帝真不是人!要嘛,殺了我們算了!弄得現在我們這麼狼狽!」阿七生氣地叫嚷著。在這種大雪紛飛的時候,卻什麼地方都不能去,只能在路上亂逛,實在是很慘的一件事︰「愈想我就愈生氣!吧脆再找個機會把他給──」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歐陽烈心有余悸地搖搖頭。上次去刺殺金無極沒成功,自己倒是去掉了半條命,一想到當時的慘狀,他是說什麼都不會再打金無極的主意了。「我還想留著這條命過下半輩子!」
阿七搔搔頭皮,他想起當時的慘狀。他揮揮手︰「算了,算了!」
歐陽烈凍得臉色發青,一看到前面有間破廟,便如蒙大赦似的︰「前面有間破廟,我們先到那里去躲一躲吧!」
「會不會遇到熟人啊?」阿七猶豫地慢慢踱著步。現在他和歐陽烈像是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要是遇上了熟人不被打成豬頭纔奇怪!
「總比凍死在這里好吧?」說是這麼說,其實心里還真有那麼點緊張,萬一……
他們兩個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謹慎地往破廟走,緩緩地,怕驚動誰似的小心。
他們先踩到破廟前面的大香爐──
破廟里安安靜靜的,什麼聲音都沒有,歐陽烈對阿七使個眼色。阿七不甘不願地探出頭,往里面移動,先一只腳按著一只手,然後半個身子,被廟里果然毫無動靜,他這纔放心地走出來︰「放心吧!沒人呢!」
歐陽烈謹慎無比地露出一只眼楮往里面看,阿七索性在里面跳起舞來︰「啦啦啦!沒人沒人!」
「你瘋了你!」
話還沒說完,阿七不知道絆到什麼東西跌個大筋斗︰「哎呀!」
「誰?」歐陽烈跳出來,擺個打架的姿勢︰「誰在那里?」
阿七模著跌疼的,慘慘地爬起來。
「什麼東西?這麼硬?」他轉頭一看一個老和尚端正地坐在地上。「喂!你不會閃啊?有沒有踢疼你?」
沒動靜,歐陽烈點起火苗一照,那老和尚面容安詳,可是卻已經凍得青紫,在老和尚的旁邊還坐著個呆滯的少年。
他疑惑地點亮廟里的蠟燭看個清楚︰「哇!」
那老和尚分明已經死了!從身體僵硬的程度來看,恐怕已經死了很久了。「他!他死啦!」
「死啦?」阿七錯愕地看著者和尚和那個呆滯的少年︰「那……那這個呢?」
「看也知道還活著!」歐陽烈推推少年︰「喂!你不要緊吧?是不是凍壞了?」
少年不言不語,那雙眼楮無神地注視著老和尚的尸身,他們兩個同情地圍在他的身邊︰「這是你師父是不是?」
少年還是不動,阿七可憐地眨眨眼楮︰「你不要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啊!死都死了呀!」
「你說什麼!」歐陽烈生氣地推他一把︰「前半句還像個人話,後半句像屁話!」
「要不然怎麼說?你說啊!」
「這──」歐陽烈轉了轉腦子,最後還是揮揮手︰「我看我們先把老和尚的尸體抬去埋了吧!觸景傷情啊!就算做做好事羅!」
「說得也是。」阿七同意地點點頭。
兩個人泱定之後,立刻動手想搬動老和尚的尸體。
可是那少年突然一躍而起︰「不準動我師父!」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听不出他在說什麼,但那雙灼灼發亮的眼楮卻堅決地說明了一切。「誰都不許動我師父!」
歐陽烈和阿七對視一眼,在少年髒兮兮的面孔下竟然有雙那麼堅決的眼楮,他們無言地挺挺手︰「不動就不動嘛!你是誰啊?要到什麼地方去?」
「京城。」少年轉頭看著師父僵硬的尸身,他深深吸口氣,便咽咽堅定地說︰「我要到京城去。」
※※※
「我們要去哪里啊?」阿七緊張地用布蓋住自己大半個面孔,一雙眼楮四處溜溜地轉著深怕被人認出來︰「這里是京城耶!萬一,我們被人家發現,那可就糟了!」
「你住口啦!笑!」
阿七果然傻傻地笑起來。
歐陽烈橫了他一眼︰「現在誰認得出你來?你是女人耶!走路秀氣點!」
阿七勉為其難地扭起腰枝,那動作既夸張又可笑︰「我們到底要去哪里啊?」
「找地方安頓這個小子啊!」歐陽烈四下看看︰「我還沒想到要送他到什麼地方去,我看我們先我家客棧住下來再說吧!」
「客棧?」阿七垂頭喪氣地苦著臉,這時候纔開始後悔當年不應該跟著歐陽烈在京城里到處亂稿的!這整個京城里不認識他和歐陽烈的人可說少之又少,到客棧那種地方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歐陽烈很少對誰這麼好的,這個不言不語的少年卻似乎特別投他的緣似的,他竟然甘冒生命危險送他回到京城來。
阿七沮喪地軟口氣,算了!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也只好硬著頭皮走下丟羅!要不然怎麼辦?
「讓開!讓開!」
前面突然傳來囂張的呼叫聲,一?騎著馬、護衛著轎子的衛士趾高氣揚地高嚷著︰「沒事的趕快讓開!王爺的轎子要過去了!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