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吃了什麼東西,怎麼會這樣?」詠良比她還緊張。「這樣不行的,我帶你去看醫生。」
曉潮卻無所謂地擺擺手。「再壞也不過是腸胃感冒,我要去上課了。」
「不行!」出乎意料地,詠良竟十分堅持。「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課來不及上還可以補,你身體弄壞了,能補得回去嗎?」
「詠良……」曉潮錯愕地看著他,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神色凝肅地面對她。
詠良想著她腦部的「不適」,嘆了口氣,聲音有著懇求。「我的身體一向沒你的好,可是我學會要照顧自己,因為身體只有一個,因為我不想看你生病,所以曉潮,就算只是小靶冒,也還是去看一下醫生,好不好?」
天子昊雖然熱烈擁吻著懷中的玉女歌手,心神的注意力卻全集中在不遠處驚痛怔立的倩影。
看著曉潮如他預料中蒼白著臉轉身往校園奔去,天子昊一時竟難判斷自己的心、自己的魂是不是還在。
他贏了!可是卻沒有勝利的感覺,更沒有掌控局勢的權威感,曉潮沒有掉淚,但那淒楚的哀傷明顯地寫在臉上,那神情他在不同的女人臉上看得多了,只會讓他感到厭惡,可是這一回,他失落了所有應得的優勢感,有的只是空洞。
曉潮兒……天子昊在心中無聲地喚著,卻下意識近乎凶猛地深吻著懷里的程雁芝。
***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听完曉潮敘述的癥狀,做了一些听診的程序後,醫生很職業性地問。
「就這一陣子。」曉潮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大概兩個多禮拜吧!」
醫生點點頭。「生理期來得還正常吧?上回是什麼時候來?」
「呃?」曉潮愕然地看著醫生。「我……不記得了。」
「有過性行為嗎?」
「啊?!」
她猛然想起一個多月前與天子昊的無盡繾綣,臉刷地紅了起來,心卻碎裂地痛著,幸好詠良在外面,不然她可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但醫生為什麼要這樣問她?難道……
「你該不會是說我……」她難以啟齒,卻強迫自己說出那兩個字。「……懷孕了吧?」
「有這個可能。」醫生的回答仍然是職業性的平靜。
頓時,曉潮感到天地搖晃得厲害,理智仍執著于原來的看法。「應該是感冒不是嗎?那種病毒侵進腸胃……」
「我建議你去婦產科做個清楚的檢查,」醫生理性地打斷她。「以我這個內科醫生的經驗,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外,你應該蠻健康的。」
曉潮並沒有听醫生的話去找婦產科,面對詠良的關懷詢問只是強笑搖頭。
「我沒事,醫生要我別仗著身體健康就亂吃。」她忍著想大哭一場的沖動,對詠良笑笑。「哈!你看吧!都是你害我少上了一堂課!」
「你沒事就好!」詠良松了口氣,放心地笑道。
夜里,曉潮趁著家人入睡時,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拿出白天瞞著詠良從藥房買來的懷孕檢測器,強壓住心髒不安的跳動,顫著手,按照指示完成步驟。
當她看到試棒上呈現陽性反應時,整個人虛月兌地跌坐在地上,縱聲大哭的沖動要破喉而出,她反射性地用手奮力壓蓋著嘴,不敢讓家人听到一絲泣聲。
一陣陣掙扎的嗚咽悶悶地穿過緊閉的嘴唇和緊壓的手掌,顯得渺茫無力,淚水像潰決的洪濤淹沒了她的視線,淹沒了她的臉龐,更淹沒了她的思想。
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第十章
在圖書館里,詠良詫異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曉潮攤開書本,卻抓著筆在書上胡亂畫著,臉上一片木然,顯然心神在另一個世界。
「這書是圖書館的。」詠良連忙奪下她手中的筆,關心地望著她,想著她的腦部「問題」。「曉潮,你怎麼了?最近老心不在焉,是不是頭痛?」
曉潮回過神來,搖搖頭,欲語還休地喊了一聲︰「詠良,我……」
登時,圖書館里溫書的人立即瞟來不滿的眼神和噓聲,抗議著他們談話稍高的音量。
「我們出去吧!」詠良看出曉潮有心事,四下望了一眼,悄聲說道。
他們並肩走出圖書館,詠良下意識偷偷打量曉潮,是他的錯覺嗎?這幾天來,總感到她神色憂郁,人也瘦了許多,難道她腦部的「不明物」擴張了?
「曉潮,」隨著自生的想法,他不禁慌張地叫住她。「你最近有沒有不舒服?還會動不動就想吐嗎?」
這驟來的問題讓曉潮的心猛震,她逃避地別開視線。「沒……沒有。」
「真的?」詠良並未被說服。「可是你最近的氣色愈來愈差,你答應過我的,要是身體不舒服,你會告訴我。」
這切切的關懷令曉潮眼眶發熱,登時幾日來積郁在心頭無法說出的沉重化為酸楚的淚水,簌簌流過日漸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曉潮!」見她黯然落淚,詠良忙遞上紙巾,連聲輕問︰「你究竟是為什麼這麼難過?告訴我看我能幫什麼忙?」
「詠……詠良,」曉潮擦掉眼淚,吸了口氣,遲疑了許久,才喑啞開口,臉上一片淒然。「我覺得難以啟齒,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能……」
「是什麼事?」詠良听得一頭霧水,見曉潮神色淒楚,當下決定不論什麼事,只要能做到,他一定全力以赴。
「能……能陪我到醫院一趟嗎?」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我……」曉潮重重咬住下唇,直至滲出血絲,才一鼓作氣地告訴他。「我要拿掉肚里的孩子,所以需要一個‘父親’簽字。」
「怎……怎麼會?你……」他驚急又心痛地問︰「難道你被人強……」
曉潮只對他哀戚地搖頭,眼眸閃著一絲憂郁的淚光,不見悔恨。
那麼她不是遭到那樣的不幸,而是另外有人了!詠良的心痛苦地痙攣起來,這個人不但走進了曉潮的心,還佔有了她的靈與肉。
「你……你這麼喜歡他?」他感到冰寒自頭頂沖淋而下。「甚至直到現在也還是……」
她仍沒作聲,泉涌的淒迷淚水已給了他答案。
當時他只感到五雷轟頂,曉潮,竟然……
但是面對曉潮的無助,他生不出一絲怨尤,只想全心呵護,早日看見她恢復往昔陽光般璀璨的笑臉。
***
其實這只是一家婦產科診所,規模小,而且光線幽暗。
詠良不安地坐在候診室,看著身旁黯然垂頭的曉潮,心中升起陣陣的嘆息。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陪曉潮到這個暗無天日的診所來墮胎,究竟誰是孩子的父親?他沒有勇氣問,但無法不恨那對曉潮始亂終棄的男子。
「你們的同意書填好了嗎?」
護士從櫃抬探頭的詢問把詠良拉回現實,想得太入神了,他竟忘記要填那份擺在腿上的同意書。
「一下就好!」他回答著,草草在同意書上簽字後,遞給默默無言的曉潮。
曉潮遲疑地接過同意書和筆,怔怔看著同意書上簽字的地方,久久不曾落筆,匯聚在眼中的淚水卻滴在紙上,雙手顫抖得厲害,淒清的淚水更是墜流不止。
她仍愛那男人,所以才舍不得孩子!在旁的詠良注視許久,見曉潮如此淒傷痛苦,心中一陣淒惻,旋即奪下她手中的同意書與筆,交還櫃台。
「詠……」曉潮錯愕不解地看他絕然的動作,難道他改變了心意?
「曉潮,」他凝重地握住她的雙手,看入迷蒙的淚眼。「我們結婚吧!」
「啊?!」她驚愕地張著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氣說︰「如果你想留住孩子,我們就結婚,讓這孩子名正言順,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