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現在把曉潮兒從天子手中搶回來了!這下子他可要把曉潮兒守緊些,再怎麼說,這個水化而生的曉潮兒跟在祭司身邊才是最恰當不過!
現在只要再過一個月,等立後大典一結束,艷姬雲蘿成為王後以後,他的勢力便能逐漸坐大。到時天子的勢力被蠶食一空,曉潮兒就會明白——跟在他身邊才是聰明的選擇。
祭司想到這兒,不禁得意地笑了。
***
天子昊的生活似乎沒有因為曉潮回到祭司殿而改變多少。
他依舊在破曉前率領隨從晨獵,依舊騎著駿馬巡視都城及海防的工事,依舊夜夜笙歌,醉酒尋歡,甚至變本加厲地要十來位後宮佳麗時時伴隨。
「看來只有艷姬才有辦法真正讓天子銷魂!」
「立艷姬為後果然是天作之合!」
「等一個月後的立後大典結束,天子肯定又只讓王後侍寢。」
眾人議論紛紛地以為天子之所以如此乃因艷姬雲蘿齋戒淨身而寂寞所致,但這些眾說紛紜的言論對天子昊來說無關痛癢,日子只是隨著向來就有的程序過下去罷了!
這天破曉時分,天子昊再度獵到一只火狐,跟隨晨獵的侍衛們莫不為天子歡欣鼓舞。
對天子昊而言,這也該是可喜之事,然而,他的心卻像蒙了塵似的感染不到隨從的興奮。看著被逮的火狐徒勞無功地掙扎,恍惚間,他似乎看到曉潮倚在金籠旁陪著火狐不吃不喝的淒楚神情。
曉潮兒!他不覺心痛地低喚了一聲,眼前的火狐竟不意勾起了連日來壓制在心底深處的倩影。
「放掉火狐!」想到曉潮為火狐失去自由而黯然神傷的模樣,天子昊當下便不假思索地命令道。
是他們听錯了嗎?隨從錯愕地看著天子昊,天子昊從來不放過到手的獵物呀!這回怎麼……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見抓住火狐的隨從呆立,天子昊不禁陰郁地將劍眉一凝。
隨從立即松開抓住火狐的手,看著那獸靈敏地消失在曙光中,天子昊又忍不住想起初見曉潮的情景,不白得在馬臀上隨手一擊;馬兒一吃痛,立刻朝前方跑去。
前面就是海邊,隨著胯下駿馬的奔馳,天子昊怔怔地回憶著,當初就是在這樣的曙光中追捕那令他心醉的倩影,那朝海里縱身一躍的優美姿態︰….
驀地,他不意抬起眼光,黯淡的瞳眸驟然一亮,在海灘上正裊裊佇立著一個飄然的身影……在這種時刻里,除了海的女兒,還會有誰徘徊在清冷的海邊?
曉潮兒!在這瞬間,天子昊丟後跟隨的侍從,忘情地縱馬朝倩影縹緲處飛馳,多日不見的曉潮兒,不知她現在可……
見那?然身影回頭,天子昊陡然勒住馬,臉上的欣喜也唐突冷卻轉為漠然。
「你怎麼在這里?雲蘿。」他下意識壓在心中極端的失望,卻不隱藏受騙似的惱怒,當下有慍色地質問眼前美艷的佳麗。
雲蘿在晨曦中顯得神采奕奕,天子孤枕難眠的傳言早已流入她的耳里,因此她想到天子晨獵的習慣,便起了個大早來到海邊,以會天子。
「自從我開始齋戒後,就沒機會見您,」她風情萬種地嬌笑說。「王,所以我特地選……」
豈料天子昊不喜反怒地眥眼叱罵。「誰要你自作主張跑來這里?還不快給我滾回去!」
不等雲蘿反應過來,天子昊已轉身叫隨從帶著雲蘿打道回宮,自己卻朝山林間縱馬狂奔而去。
循照平常的途徑定會經過祭司殿,黑色的祭司殿里深鎖著他難以面對的鐘愛,那代表著神聖的殿堂卻如同利斧般毫不留情地砍剁他的魂魄,痛徹心扉,令他難以忍受。
曉潮兒——天子昊心痛地朝天吶喊,卻在風中化成破碎的聲調。
此時朝陽已愉快地自東方爬起,照亮大地每個角落,以及皇宮與祭司殿雄偉的建築,卻照不亮在陽光下駕馬瘋狂奔馳的天子昊心頭的黯淡。
***
天子立後的大日子終于來了,這一天所有的官員百姓都為英勇有為的天子即將舉行的婚禮大典而舉國歡騰。
祭司殿早在幾個月前就為這一天而開始忙碌,而皇宮的奴婢更是日夜趕制在大典上王後所穿戴的白色浮印絲袍,瓖嵌著各類寶石的黃金佩飾與珍珠頭冠。
在這一天里最興奮雀躍的莫過于艷姬雲蘿了,只要到今晚,大典結束後,她便是眾所尊敬的王後。
「王,」在皇宮里,負責服侍天子的隨從恭敬地走到怔望火山的天子昊面前「大典的吉時快到了,請沐浴包衣。」
天子昊懶懶地起身走向溫泉不斷的沐浴殿,讓侍從為他寬衣,心不在焉地將壯碩的身軀沉入溫暖的泉水中;不知為什麼,總有股說不出的疲累,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突然,天子昊側起頭,似乎在凝神傾听。
「你听到什麼聲音沒有?」半晌,他奇怪地微蹙起眉,漫聲問著侍從。
侍從側耳靜听了好一會兒。「沒有,王,也許是祭司殿的人在火山下為今天的大典在做準備。」
他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火山是天神居住的地方,立後儀式向來都在火山下舉行,以示對天神的尊重,所以這時從火山那邊傳來因準備大典而吵鬧的聲音也是無可厚非。
但侍從口中的「祭司殿」卻令他的心倏地一抽,痛得令他下意識地屏息。
此刻祭司殿的人正在火山下為準備立後儀式而忙,因此曉潮兒也應該是在那里吧!天子昊忍住心頭的刺痛臆測著,那麼在今天的大典上應該看得到她吧!
想到這里,他突然有個沖動想策馬飛奔向火山下,只為看一眼那魂縈夢牽似水的人兒以償多日來的渴念,雖然當初是自己忍著心痛冷言冷語地讓她走出他的生命,他卻無法忘記她,更不願忘記她。
「曉潮兒……」面對白霧騰騰的泉水,天子昊恍惚低喚著。
火山下的確吵鬧忙碌成一片,似乎連飛禽走獸都來湊熱鬧,不安分地亂竄。
神色莊重的祭司正坐在清涼的樹陰下,滿意地看著高大壯觀的祭壇掛滿用黃金寶石所做的繽紛飾彩,還有祭壇下奉獻給天神的豐盛祭禮。
餅了今天,祭司的勢力將逐漸坐大勝過天子,而清靈如水的曉潮兒將永遠屬于他!面無表情的祭司想到這里,嘴角不由自主地得意揚起。
立在祭司身後的曉潮卻失神地望著華麗的祭壇。眼前的壯麗映不進她無神的瞳眸,喧鬧忙碌的聲音更傳不進她的耳朵。
這些日子來,盡避她自虐似的忍痛回想天子昊當時驟然轉冷的態度,拼命要遺忘那段羞辱的悱惻纏綿,然而天子昊的輕憐蜜意卻夜夜回蕩在她的夢中,醒來時的失落感令她不由自主地淚濕衣衫。
想要從記憶中將天子昊拋棄得一干二淨,卻落得整日痴念他的下場,曉潮怔想著,心中的酸楚不覺凝結在眼眶中,沿著臉頰無聲墜流而下。
倘若不是祭司的命令,她真不想待在這里!她不想再見到天子昊,不管他是如何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驀地,一聲莫名的轟隆從天而降,將她恍惚地拉回現實,只見許多人突然驚惶失措地尖喊奔跑。
「祭司,」祭司殿的人立即前來稟報。「山口噴火了,天神發怒啦!」
曉潮沒有注意祭司說了些什麼,只瞬也不瞬地凝望著通紅的岩漿自火山口噴灑而出。
「那是什麼聲音?」正穿上白色浮印絲袍的天子昊听得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隆從不遠處傳來,不禁蹙眉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