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花點時間想想,那竄逃的男人到底在哪兒見過?
老鴇見生意既成,當然點頭如搗蒜。
暗謙躺在床上,斟酌著是否記錯人了,想著想著,洋溢著馨香及春意的繡房,緩緩挑起他睽違已久的。
雖然午夜夢回,偶爾想起病中那場朦朧春夢,他也感到陣陣心悸與灼熱焚身,但他自承美色誤事,也就不再縱情其中了。況且,那始作俑者如今又不知去向……
眼前交錯著韶娥姑娘與覆面少婦的臉孔,他一度將她們誤為同一人……
啐!作他個白日春夢!到此刻還能醉生夢死的,也只有他了吧?眾人皆醒他獨醉?死了干脆!
暗謙頭枕著交疊著的雙臂,怔怔發著呆,不知不覺便墜入夢鄉。
是一連串急促推門又關門的聲音,將他自睡夢中喚醒。
暗謙一睜眼,屋內已漆黑一片,不知是燈油燃盡,還是教風吹滅了。他正要起身點燈,一個嬌小人影飛速竄進帳內,冒失地撞進傅謙懷里又跌至床角。
入鼻的香氣、柔軟的身子、以及撞上他後的嬌呼,奇異又熟悉地喚醒傅謙的。
大約來者是個「老相好」吧?.既然如此,他也毋需忍著了。也不點燈瞧瞧是誰,他一句話也不聊便扳過她的身子壓了上去。
那溫軟身軀不預期會遭到侵犯的樣子,倉皇失措地扭動,掙扎著要擺月兌他。
「搞什麼?別亂動!」傅謙命令。
身下的女人聞聲,身子僵了僵,待他撫上她溫軟酥胸時,又遭到激烈的反抗。
「你發什麼瘋?」傅謙不悅地責問。
他沒興致玩這種欲迎還拒的游戲,要是失控,搞不好會傷了她,這可是為她好。
身下的女人又是靜默半晌,再度掙扎起來,唯獨就是不肯開口說句話。
暗謙誤以為自己成了個摧花婬魔,如果再不放開她的話。
「算了!我要的可不是三貞九烈的處子。」傅謙無趣地松開她,下床點燈,「去告訴嬤嬤,叫她換個心甘情願的……」回頭對上那張熟悉而倉皇的蒼白臉孔,底下的話是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你?!」傅謙瞪大眼,突有一絲驚喜上心頭,隨即又像見了妖魔鬼怪,「‘方夫人’,你怎會往這兒?」他諷刺地沿用舊時稱呼。昭儀出現在妓院,要給皇上戴綠帽嗎?
那頭長發披散著,平添青春年少的稚女敕魅力引人垂涎,不知她底細的,還真會當她是未出閣的閨女呢!誰知是個媚功高強的後宮寵嬪?
「我……」方萱梅扯緊微敞的衣衫,扯著被褥往身上遮,低頭怯聲道︰「沒想到會在這兒踫到你……」
很平常的招呼用語,像是在大街上不期而遇似的,用在此刻听來有點不倫不類。
暗謙感到一抹狼狽襲來,羞紅自雙頰染上耳根。
方才險些非禮了她,這已是最糟糕的重逢方式了,再加上飄香苑這要命的地點,傅謙自覺像個教妻子撞見偷腥的丈夫,既是挫敗又是惱怒,偏又于理有虧而發作不得。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踫到你……」傅謙尷尬地咳了一聲。
丙真是美色誤人!惡形惡狀被他以親身體驗,他幾乎窘得想對她發誓,從此不再荒唐胡來。
但……話說回來,她又何以淪落此地?傅謙心中一凜。難道昨晚被擄的女人便是她?
敲門聲不識相地響起,「傅大人?奴家雲瑤來伺候了。」
存心教他嗆個過癮似的!
暗謙老羞成怒,外頭的女人成了代罪恙羊。「不必了,今晚不必來人伺候,別來打擾我!」他吼完一回頭,心虛地對上方萱梅猶疑的眸子,慌忙避開。
他是虧了她什麼,怎的不能理直氣壯些?上妓院找女人干她哪門子屁事!他又何必在乎她的觀感?
暗謙又咳了咳︰「夫人,你家老爺知道你人在這兒嗎?」
方萱梅搖搖頭,她也正待厘清來龍去脈,怔怔呆呆地讓人誤以為她傻了。
暗謙走近她,方萱悔震得猛往床角里縮,察覺她的異樣,他就著燈光細看她。
見方萱梅低頭發著抖,他疑惑地問︰「你怕我?」
從來他待她是多禮且客氣,大約是方才將她嚇壞了。他放柔了聲音︰「真抱歉,我方才不知是你,別怕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人,以及他迥異于神智迷亂間的溫和有禮,安撫了方萱梅繃緊的心神。她悄悄抬起頭,朝他綻開禮貌的笑容,蒼白的臉孔,笑意淒然而勉強。
暗謙瞪大了眼楮,看著那張帶了傷痕與淚痕的臉。
「誰打你?」他喝問,上前撫了她嘴角的青紫和臉頰的紅印。
想起方才受到的殘酷對待,方萱梅甫干的淚,又如泉涌而出。
淚的源頭在哪兒?傅謙不忍心問。他不帶遐念地摟她入懷,柔聲安撫︰「別怕!有我在這兒,沒人敢再欺負你。」她淪落到這兒來,內情恕不單純。
他的懷抱泛著溫暖與她契合著,方萱梅像是找到了家,緊緊抓著不想放手,他也由著她。兩人靜默地相擁,俱是清醒且平靜,不同于上一回的驚濤駭浪。
良久——
「傅大人。」老鴇尖細的聲音傳來,門跟著被撞開,一列保鏢擁著老鴇入內,驚動了相擁中的兩人。
「失禮了,傅大人,這位姑娘逃到您房里來,害得咱們不得不打擾大人安歇。請傅大人將她交給我吧!我另外為大人安排一位姑娘。」老鴇的目光閃爍著。
她正挨房尋找那月兌逃的小賤人,雲瑤被斥退,她便懷疑那小賤人躲到傅大人房里來了,
嘖!麻煩!
方萱梅瑟縮在傅謙身後發抖,顯然對老鴇甚為忌憚,傷害她的是誰,不必問也知道了。
暗謙忍著怒氣,「不必了。我就要她。你方才不是說沒新鮮面孔嗎?」
黎鄉鄉已贖身從良,她的寶貝花魁接班人都還沒訓練好,可不能隨便就讓人污了去,雖然是個西貝貨。老鴇臉上堆著笑︰「妍娘是本苑下任花魁,只是還未掛牌接客呢!」還沒馴服的姑娘,隨隨便便就下海接客,要是向恩客吐露被拐賣的實倩,可能會引來官府查詢,是以她謊稱沒新鮮貨,要適一陣子才讓她下海。
「我有興趣當她第一個恩客,如何?」傅謙臉上浮起狎笑。
伏在他身後的身軀倏地砰然退倒在床內,像是遭受了重大打擊,引來他心中一陣不忍,臉上一僵,狎笑扭曲得極是難看。
老鴇難得見他的急色模樣,眼楮一亮。「照理說大人想點她,是沒問題啦!但是價錢方面可能要高些,畢竟她可是個未開苞的……」
處子?後宮當寵兒是個處子?皇上寡人有疾嗎?騙誰啊!暗謙暗地冷笑,壓根不相信老鴇的謊話。
他故作驚喜.急問︰「她的賣身契呢?你出個價,我要帶走她!替她贖身!」
回頭他要查明拐賣昭儀的元凶,然後……
上釣了!「照理說,這兒的姑娘初夜可得公開競價,尤其像她這樣的好貨色……」老鴇故作猶豫。
想坑他冤大頭,多騙點錢才是真的吧?
「一萬兩。」傅謙干脆道。
戰事使得飄香苑生意蕭條,要打到幾時還不曉得哩!讓她接客還不如直接賣掉,算是劃得來了。老鴇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好!看在傅大人熟客的面上,就一萬兩!」
還以為狀元郎真是生冷不忌,原來是偏好新鮮的,早知道她就多留幾個新鮮貨供應,就算是西貝貨也罷,說不定賺得還不只這些哪!
被稱為熟客,傅謙感到不自在,努力忽視身後的方萱梅。
「這麼大筆數目,得花點時間……」他沉吟著,「人我先帶走,我先簽張字據,三天後你連同賣身契送上狀元府,來領一萬兩銀,行嗎?」一萬兩早超出平日用度,他可沒有腰纏萬貫的揮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