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這是什麼官職?」明熙公主率先問。好長一串,怎地她沒听過這個名目?
「這個官職嘛,得替朕東奔西跑,視察地方官吏。凡地方官吏不論大小,都在視察之列,賢婿就代朕查緝有無貪污情事,相信賢婿能夠勝任的。」陽廷煜勉勵道。
有這種官位,怎不早說呢?
蕭北辰模模腦袋︰「呃……勞駕,皇上大舅子可不可以再說一次?我沒听清楚。」
「這個……‘顧命御史知縣……知府……刺史督察……總欽差’。」陽廷煜好不容易吞吐完。但好象哪里不大對勁?
「什麼?請大舅子再說清楚點。」蕭北辰愈來愈肯定自己被耍了。
「‘顧命欽差御史知府刺史知縣總督察’,記住了嗎?」流利的語句,是由旁觀已久的文彤輝所說。她悄悄與陽廷煜交換個眼神。
「記住了。」蕭北辰悶悶道︰「皇上大舅子如果早說有這好差,就不必白耗那麼多力氣了!」這皇後舅嫂記性真好。
「你可滿意?」陽廷煜微笑道。
「滿意滿意!」蕭北辰點頭。職位挺合他的本業,還娶得到公主,當然滿意。
「那還不快跪下謝恩?」明熙公主拉拉他衣角低語。
蕭北辰猶豫著。要他屈膝下跪,實在是……
「不必了!」眼見蕭北辰面有難色,陽廷煜適時替他解圍。「要他跪下,朕還得先听幾段‘民為貴論’、‘人生而平等論’、‘家天下廢棄論’……」瞧!他都記住了,可見他反復听了多少遍,「說得朕都不好意思當皇帝了,別跪別跪!」他揮手。
原來咱們蕭大盜早就同皇帝老子推銷過他的理念了。明熙公主伸手模鼻子,偷偷將笑藏在袖子里。
文彤輝插口︰「張太後已逝,不能為婚事作主,岳母大人不在,唯有妻舅最大,妻舅不點頭,婚事便無人作主,‘蕭大人’若想當這駙馬,可就……」就是要他跪下來听封就對了。
奇怪,他曾得罪過這位皇後舅嫂嗎?怎地皇帝大舅子都放過了他,她卻窮追猛打?
蕭北辰咳了咳︰「我可是問過了岳母大人同意的。」他洋洋自得,搬出尚方寶劍。
「你幾時問過?」明熙公主奇道。道出眾人一致的疑問。
「呃……在你守靈那夜。」事實上,是將她自浴池撈起那夜。
守靈那夜,听了明熙公主對張太後的承諾,誠摯地為她的孝心所感,蕭北辰一度確有放棄的念頭,然而,另夜將她自浴池中撈起,眩惑于芳馥凝脂之美,踫了都嫌褻瀆,他再也難以忍受往後將有另一個男人,也如此這般地凝視垂涎她的玉體。
將她收納為己有的如此強烈,再多的阻力也難遏止了,他將她打理完,便奔至靈堂,跪下求張太後將女兒嫁給他!
彬太後、跪皇上,不是他秉持人生而平等的習性,跪岳母大人卻是理所當然,既是公主的母親,縱有萬般不是,她生了公主,便值得他的感謝。
「我呢,就把難處告訴了岳母大人,請岳母大人高抬貴手,成全小婿心願。然後呢,為了征詢岳母大人的意見,我掏出了銅錢,告訴岳母大人,如果反對的話……」他的臉色突然浮現古怪的狡獪之色。
眾人暗忖,想必是以正反面來決定婚事的可否,還真是盜賊式的問卜,可他方才不是說不信鬼神之說嗎?
「……就讓銅錢立起來!」蕭北辰公布答案,讓眾人一征。
讓銅錢立起來?那還不如叫豬用兩腿走路!銅錢一丟,不是正面便是反面,那邊緣既薄又圓,豈有可能立起?
「我心想呢,岳母大人如果強烈反對,一定會想辦法阻止小婿。既然銅錢沒立起,又是正面,想必是‘大大同意’、‘欣然同意’,小婿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啦!」他大言不慚地吹噓。
「你這個無賴!」明熙公主爆出指責,說出了帝後的心聲。他們幸災樂禍地為自己心有戚戚焉而月兌罪——這可是公主說的,不是他們喔!
但瞧開罵的明熙公主卻是掩著袖子笑歪了嘴,不仔細瞧,還瞧不出眼眶中已有淚水打轉。無論如何,他征詢張太後的意見,是解了她的誓言;他求官職,也是為了她公主的顏面;不為功名利祿,卻為她沽名釣譽又做盡傻事,能嫁此人,今生夫復何求?
「多謝公主老婆的訓示。」蕭北辰嘻皮笑臉的一揖,轉向帝後,「如何?岳母大人都同意了,不曉得大舅子願不願作這個主?」
帝後對望一眼,眼中為難的神氣已消緩。
陽廷煜微笑︰「好!明熙公主先前的婚約撤銷,朕就封你為‘顯義駙馬’,于明熙公主服完喪後大婚,另兼‘顧命欽差……’」
「‘顧命欽差御史知府刺史知縣總督察’。」文彤輝不著痕跡地接口。
「另外,朕干脆賜你平起平坐,省得唆!」
此語一出,蕭北辰松了口氣。但真就此功德圓滿了?明熙公主將懸在心上最後一件事提出。
「那……明蘆妹妹呢?」她愧疚地問。
「她已同朕說過,由朕作主,便直接配與你那無緣的駙馬,她也同意了。明蘆性子溫婉,駙馬人品亦不差,此去必然相得。」
早就安排好了?那何苦繞了個大圈子為難他?蕭北辰按捺住滿月復不悅,陪著笑向大舅子稱謝。
明蘆會幸福吧!那駙馬確實不差,也是她本來便打算要嫁的人,只願她從此幸福快樂……
***
「愛後,朕戲演得不錯吧?」陽廷煜邀功道。
「皇上臨時編出的名目,唬得他一愣一愣的,還不知咱們在找他碴!」文彤輝得意道。
「那也是愛後掩飾得好啊!」陽廷煜微笑。
文彤輝屈身行了個禮。「多謝皇上為臣妾出這口氣。」
「不必多禮。誰教這小子膽敢在太子未出世前就欺負他!你們母子若是有個差錯,可怎麼得了!」陽廷煜咬牙道。
當年黑衣大盜挾持明熙公主,威脅太子妃時,文彤輝還不知自己已懷有身孕,事後知曉才心有余悸,直到太子平安出生方松了口氣。
當蕭北辰報上黑衣大盜的身份時,她便知曉出這口往日怨氣的時刻到了。
陽廷煜忍笑道︰「朕突然想到,授給他的那顆官印,得多大好?」
文彤輝一愣,轉了念突然笑了出來︰「那麼長的一大串官名,加上皇朝授命等字樣,呃……」她神秘地眨眨眼,「不如再讓他多‘督察’幾個官兒可好?」嘿!又可以多添幾個字啦!
想象一下蕭北辰拾著一方笨重的官印,辛苦他執行他飛賊以及督察任務的窘樣吧!
帝後相視大笑甚久。
「看來,皇上不是張太後親生子的消息雖然已經證實,並不對皇妹構成什麼影響。」文彤輝挨著他。
「一樣是父皇的女兒,明熙畢竟還是朕的妹妹。」陽廷煜伸手攬住愛後的柳腰。
「不害躁。」文彤輝刮刮他的龍顏,「皇上說的好听,初听侯太妃說出您的身世,皇上就突然疏遠了明熙,不是心里起了疙瘩?」
謠言起于宮里,是三王爺偷偷放出的風聲,意圖挑起人們對皇上正統的疑慮,陽廷煜沒信過;而侯太妃發狂前所吐露的真言,才是動搖陽廷煜信心的根源。
「知道張太後殺了紀貴妃奪子,你要朕如何裝作無事?」他輕聲辯解。
實情由敖王爺之母陳太妃、赫王爺之母黃太妃同聲驗證。張太後與紀貴妃爭寵,甚至到了奪她孩子再殺了她、誣她難產的地步,那個被奪的孩子便是他。認殺母之人當了二十多年的母親,能教他全無芥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