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家境清寒,不得已出外拋頭露面,兩位大爺難道……看不起奴家?」何依君說著說著,還咬起下唇,眼看著淚水便要滾落,真個一臉楚楚可憐。
年輕男子出聲安撫道︰「不,何姑娘,他們兩位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是奴家誤會了,對不起,兩位大爺。」何依君一臉春花綻放。
她可真懂得見風轉舵。「不必。」那老者哼道。
那嚴峻男人卻連哼也不哼,擺明看不起她。
場面沈默著,沉默得足夠讓人懷疑她為何還不肯離去。何依君見撐不下去,忙找著話題逗留。
「敢問公子貴姓?如何稱呼?」
「你問得太多了!」那老者臉有不悅,卻被那年輕男子揮手制止。
「陽,陽奉陰違的陽。」他倒干脆。
陽?這是皇族的姓呢!何依君眼里發著光,「陽公子打算在崎憐縣待多久?」
「馬上便要起程。」陽姓男子笑道。
「這麼快就要走了?」何依君的臉上難掩失望。
「主母正在京里候著,自然要快點敢程了。」老者插口。
「公子與母親想必分別很久了,難怪歸心似箭。」何依君自作聰明道。
「不!主母不是主公的母親,是主公的妻子,全京城第一美人。」那老者存心讓何依君下不了台。
丙真一听說那男子已婚,何依君再也笑不出來了。她尷尬地掩飾不安,下意識問道︰「那……她人還好吧?」
「當然好。」他的妻子好得不能再好。
「身子骨健壯嗎?」她忙問道。
見那男子對妻子似乎很滿意,何依君心里一慌,竟將企圖攤露。
「大膽!」冷眼旁觀許久,那嚴峻男人這回先有反應,冰冷的字句自他口中一字字吐出︰「你這個刁鑽女子,打我家主母什麼主意?想咒她嗎?你可知道她是……」
「從虎!」那陽姓男子出言打斷他。
「是,主公。」那嚴峻男子低頭,撤回殺人態勢。
何依君得到袒護,心中一喜,受到驚嚇的心情略略寬松。
方才那男人的怒吼震得屋梁仍嗡嗡作響,若是仔細一瞧,還可發現他的手已緊按刀柄,待他的主公下令,他便會毫不猶豫地拔刀。
幸虧何依君已低下頭去,但他的聲音已夠駭得人魂飛魄散了。
豈知,陽姓男子並非打算袒護她。
「何姑娘,在下的妻子並未得罪于你,你就算打她位置的主意,也不該如此吧?」如今他溫和的聲音轉趨低沉,和煦的面容也罩上寒霜。
原先以為不必和這個民家女子一般見識,何依君愛如何獻媚,也由她去,但竟敢詛咒他的愛妻,他也火了!
看樣子,她的企圖人家早已看透了。何依君心慌道︰「對不起!奴家一時心直口快,三位請不要見怪!」她猶不想放棄。
那老者不悅道︰「滾吧!小地方養出來的粗俗女子,沒見識也沒教養,主公是看不上眼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他看也不看何依君,大聲揮手趕人。
何依君環顧旁人,尋求支持。
那名喚「從虎」的嚴峻男人雖松了刀柄上的手,面上仍帶敵意,彷佛她犯的是天皇老子!何依君吞了口唾沫,試著以眼色哀求那陽姓男子。見他也冷淡著,不再護她半分,何依君終于死了心打算下樓,卻因為听到樓下的聲音而暫時停住腳步。
「我崎憐縣雖是窮山惡水,養不出鐘靈毓秀的仙姿玉骨,但總還勝過閣下銅臭燻天,仗勢欺人!依君,何苦巴著這樣的人不放?下來吧!我們回家。」
誰?
那女子的聲音令三名男人面面相覷,心頭火起。
樓下傳來的是大姊何敘君的斥責與庇護。何依君滿腔委屈有了依靠,心里一暖,忙又提起腳步,想奔回大姊的羽翼之下。
「站住!」這回出言的竟是那冷冰冰的嚴峻男子,他斥問何依君︰「樓下何人?」宛若質問犯人的語氣。
「是家姊。」何依君怯意升起,媚態已不復見。
「主公?」他詢問如何處置。
「喚她上來。」陽姓男子嘲諷地冷笑,「我倒要會會另一位何姑娘,又是如何的仙姿玉骨、鐘靈毓秀!」
那嚴峻男子恭敬他頷了旨意,下樓接人。
陽姓男子則冷眼看著何依君,教她褪去滿心的仰慕,渾身發寒顫。
這陣仗,令何依君四肢發軟。
她是不是惹了不該惹的人?
※※※
半刻前,何敘君與何倚君眼睜睜看著何依君上樓去,想阻止她,卻被樓梯口約守衛擋住,只得站在那兒干焦急,心求依君可別出什麼岔子,趕快下樓便罷。
罷開始,樓上的交談聲還不是很清楚,到後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又傳出一聲蒼老的怒斥,教樓下的她們听得一清二楚。何敘君心想,二妹必定受了什麼委屈,一時護妹心切,見不得依君受人欺負,便大聲代她頂了樓上的人。
士可殺,不可辱!她何家雖落魄,骨氣還有幾分,崎憐縣內人人敬重她何家人,就算依君有了什麼不當言行,道歉就罷,不該受到如此刻薄的對待!
「何姑娘,主公有請。」下樓請人的嚴峻男子,一時詫異于樓下有兩位何姑娘,還是領了兩人上樓。
仙姿玉骨?鐘靈毓秀?乍見之下平平無奇,原諒他實在看不出來!他在心頭冷哼。
他的出現令何家姊妹頗覺幾分不妙。這天神一般威武的冰冷男人,迎面便擲來一臉鄙夷與敵視,強烈的氣勢奪走兩姊妹的呼吸。她們倆對視一眼,心懷忐忑地上樓,入眼便是何依君委屈的垂淚模樣。
「大姊!」何依君撲向何敘君懷抱,尋求依靠。
「別哭。」何敘君拍拍她的背,兩眼搜尋著場中人,目光鎖定了老者。「不知舍妹有何得罪之處,要受閣下的魯莽對待?」
葉老朝陽姓男子望去,發覺主公有意出言,便住了口。
「令妹心腸狠毒,竟敢詛咒在下的妻子,出言無狀,就不能怪葉老不客氣!」陽姓男子凝視著她。
如果這話不假,的確于理有虧,何敘君瞪著二妹以眼色詢問,何依君低頭囁嚅︰「我已經道過歉了……」
見妹妹認錯,何敘君僵著臉,低頭賠罪。
「恕舍妹年幼無知,請這位公子以及這位老丈見諒!」獨漏那冷冰冰的男子。自他上樓後,何敘君仍怯于他的氣勢,不敢瞧他一眼。
陽姓男子竟笑了出來。
「崎憐縣雖小,說是窮山惡水,仙姿玉骨的美人還真養了不少,怪不得你何家姊妹膽子如此之大,一個敢自薦枕席,一個敢縱妹胡來。罷了!就當沒這回事,你們走吧!」何敘君雖低了頭,姿態仍高傲,他忍不住想譏諷幾句。
何敘君猛然抬頭,臉已變色。「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舍妹有錯,小女子一同賠罪,沒必要如此損人吧?」
「無禮!」一旁那嚴峻的男子大喝一聲,跨步來到他主公的身側,雙眼迸出肅殺的精光,手又按上刀柄。那高大威武的身軀與冷然逼視,令何敘君全身顫抖著,難以專心與那陽姓男子周旋。
若這男人立刻拔刀殺了她,何敘君也絕不懷疑!她鼓起勇氣,昂著下巴迎上他的逼視,嘴角甚至帶了冷笑。
「這位大爺要殺了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嗎?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目無王法之人,要在崎憐縣,還真找不出一個來。外地人都是如此嗎?」何敘君平抑著恐懼,一面說著,一面伸著兩手在背後,暗示兩姊妹隨時找機會逃。
「反了反了……」那老者喃喃自語,一臉不可置信。
「大膽!」那嚴峻男子大喝,刀似有出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