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帳一筆!「大哥這幾天出門,從不吐露行蹤的,恕鐘某不知。」鐘泉流心虛地歉笑。
「他可是去找劉蔚雲?」環秋臉色暗沉地問道。
鐘泉流驚問︰「你……怎知?」
「你也知道?」環秋凝著他。
「既然姑娘知道,我也就不瞞你了。」鐘泉流嘆口氣。「其實憑鐘家勢力,只要一聲令下,十個劉蔚雲也找得出來,偏偏他不準我插手,堅持要親自找,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相隔數年,我真是越來越不了解他了。」
「她和你大哥的關系是……她可是改嫁?」環秋皺著眉問。
「這你該問我大哥。」鐘泉流搖頭不願說明。
「你見過那位劉蔚雲嗎?」環秋的心撲通跳著。
「多年前見過。」鐘泉流點點頭。
「是何模樣?」環秋的眼中眸光閃動,起了一較高下之心。
「唔……絕美中帶稚氣,柔婉甜膩,清新可人。」鐘泉流想到昔日相會,不禁悠然神往。
環秋瞧他痴迷模樣,幽幽嘆了口氣。「這就是你大哥念念不忘她的原因?」
「這是我念念不忘她的原因。」鐘泉流垂首承認,笑道︰「至于我大哥和她……
那可是說來話長;而能不能說,卻不是我能決定的了。」他大哥的往日情事,他這個做兄弟的不論清不清楚,都沒有資格代他說給外人知曉。
「連你也對她念念不忘?」環秋微微驚訝。他這樣出眾的一方之主,也和他大哥傾心于同一人?
其實論才智手腕,鐘泉流是及不上他大哥的,但鐘清流多年來心灰意懶,自甘平淡,即使今日承認了他那瓖金鍍銀的非凡身分,對外仍是那般散漫隨便,不改隱居時的態度,裝扮也依舊粗鄙,因之在環秋眼里,鐘泉流儼然較其兄鐘清流出眾。
「她早已嫁做他人婦,就算我兄弟倆再怎麼念念不忘也沒用。她是個極難讓人忘記的女人,不論我日後是否系情他人,總之是忘不了她的,只會淡去一些思念而已。
我想大哥也是吧!」鐘泉流中肯道。
「那麼你大哥呢?有可能淡忘她,系情于他人麼?」環秋面有喜色。
知道她在探問他大哥的心思,鐘泉流朝她呆望片刻,避重就輕道︰「我抓不住大哥念頭,怒難答復。」
「連你也不知麼?」環秋低低道︰「也難怪,他的心思一向難懂。」
「你真是有心人。」鐘泉流痴痴道。
「他卻是無心于我。」環秋的聲音更低了。
「我若是他,無心也會變有心。」鐘泉流凝望她︰「大哥的人才出眾,縱然稍有殘疾,也不改本色。日後,就有勞姑娘照料了。」
「呵……」環秋苦笑道︰「他對我是什麼心思還不曉得呢!你說的太早了。」
「你們再相配不過,當真天上一對,地上一雙,會成的。」鐘泉流一眛的稱贊和祝福,想忽略心中的酸澀。
環秋紅著臉啐道︰「你越說越離譜了。沒口子的捧他,倒把你自己貶低了。」她誠心贊他︰「其實,你在我眼里,要較你大哥完美許多。」
「哦?」鐘泉流見她贊美自己,怦然心動。
環秋微微一笑︰「論相貌,他不修邊幅;論脾氣,他冷漠孤僻;論健朗,他身有殘疾,樣樣及不上你,你又何必老去捧他?」
鐘清流的名聲正隆時,環秋一心愛著她的表哥,從沒去理會過南方有個名聲與表哥並駕齊驅的鐘清流,才會以為今日的鐘泉流便是理所當然的洞庭之主,不知道他哥哥的往日聲威遠勝過他。
「即便如此,你喜歡的卻是大哥吧?」鐘泉流盯著她。環秋的臉熱辣辣地,默認了。
「所以,再如何完美,你的心思也不會落在我身上,我說對了嗎?」鐘泉流大膽表白。「這是兩回事。」環秋皺著眉,紅著臉答道。
雖然她認為泉流勝過清流,但她早已愛上了鐘清流,且愛的是他的人,而不是才智手腕、外貌家世這些條件,只是因緣巧合下,單純被他的氣質吸引,一步步戀上了他,終至于再也難將其它男子放在心上;而未對他死心前,即使出色如鐘泉流,也難動搖她一分一毫。
無可取代的深情,卻也要人命的執著。而這種執著之苦,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嘗。
本以為不會再嘗,二度面臨時,卻執著依舊,毫不考慮地掬起苦盅就灌,只求得苦楚當中能有半回甜。何是,有嗎?
鐘泉流問道︰「那麼是我多言了?」
環秋尷尬的勉強道︰「二公子之出眾,不會因為環秋而有所消長;大公子的心思,更不會因環秋而有所改變吧?環秋何德何能,哪有這許多本事來影響你們?」
「看來的確是我多言了。」
如何能同大哥爭呢?他們兄弟感情一向好,即使環秋愛的是他,他也不能為了她壞了手足之情吧?更何況她愛的根本不是自己,他更沒有理由爭。鐘泉流怔怔想著。
環秋心生一計,開口道︰「有事商求,請你幫個忙好嗎?」
「請說。」鐘泉流下意識回道。
「你大哥不願你插手幫他找人是嗎?」
美目盼兮,令鐘泉流失了魂。
「是的。」他反射般回答。「那若是我請你幫忙找人呢?」狡黠的眸光閃閃發亮。
「這……」鐘泉流遲疑著。
「是我要見那劉蔚雲,你幫我找,可不違背兄弟之義吧?」環秋的雙眸越說越亮︰
「更何況就算我見了她,只要不去告訴你大哥,自然不算是你插手幫他找的,不是麼?」
是這樣沒錯,但這方法還真狡猾。鐘泉流怔怔瞧著環秋心里兀自痴想;以如此黏膩的情絲織成的綿密情網,大哥可逃得過?為何偏不來網他?
若換做是他,他甘願自投羅網。
***
「江老大,你要帶我去認識什麼樣的朋友?」環秋問道。
午後的陽光還算溫和,用來打瞌睡嫌浪費,出門串門子倒正好。江老大拉著環秋,說是要介紹幾個揚州朋友給她,也不管她答應沒,拉了便往外跑。
「咦?鐘清流人呢?」江老大突然停下腳步。
「這幾天都不見他人影。」環秋的眼神像黯夜。
「嗯……提起他,我才想到,幫他找人找了幾天,他又莫名其妙說不要我幫忙,本來我暫時把這事擱了下來,竟然忘了身邊就有一對符合他條件的夫妻,只是一時沒想到罷了。」江老大沈吟。
「在哪里?」環秋忙問。
「剛好就是今天要帶你去見的朋友,就是不曉得是不是鐘清流要找的人。不管是不是,總是要介紹你們認識的,你跟著我去就是了。」
環秋跟著她來到城西。城西較市集僻靜,商店鋪子少,更沒有賭館酒樓之類龍蛇混雜的地方,離城郊也近,住在這兒倒可圖個清淨。環秋精神一振。
幾個從六、七歲至十二、三歲不等的幼童,有些衣著華麗,也有些衣衫襤褸,從她倆的面前嬉笑而過,模樣天真,也讓寂靜的街道上有了幾許生氣。
「追不到!追不到!炳哈哈……」一個孩子邊跑邊笑。
「不要跑!把我的功課還我!」另一個孩子急道。
「借抄一下嘛!先生總說你文章作的好,我要看看哪里好。」他兩手藏在身後,似乎拿了什麼東西。
「小偷!偷抄人功課!」孩子漲紅了臉叫道。
旁觀的幾個孩子拍掌助陣,也不知是幫誰的忙。那拿人東西的孩子玩鬧地躲到了環秋身後,以她為掩護,讓那著急的孩子繞著追。環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看著兩個孩子圍著她轉,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幾個啊!上課的時間都快到了,還在這兒鬼混,小心我去告訴君先生,罰你們多抄一倍的功課,多背一倍的書!」江老大故作猙獰面目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