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已經四天了,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侍衛向前向他報告。
他不大耐煩地急著想離開這里。「她不說就不用再多費唇舌了,意圖用巫術手段謀殺皇室成員,處以火刑。」
他轉身離去,沒再多理會那個女子。他心里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
已經半年了,她一定等得很焦急了吧?
他在離去、之前,其實已經下定決心,要回來把事情作個了結。所以,他沒有告訴她有關于未婚妻的事。
他原本打算一回來就要稟告父王母後,他要娶一名平民女子,解除婚約。他知道這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和反彈,但是他已下定決心,因為他絕不回背棄她。
但是上天卻好像故意和他作對似的,一回來就踫上未婚妻大病,所有的人都在忙著照顧她,他也不忍心丟下相識已久的未婚妻,于是,事情就這麼擱著。
但是,事拖愈久,反而愈加糟糕。
他的細心照顧,是因為想讓公主的病快點好,好讓他能回去接那個等著他的女子,沒想到看在其它人的眼里,卻是催促婚姻的表示。連他的父王母後都認為,他已深深地愛上了公主,如膠似漆地無法分開。
事情變得棘手,讓他的情緒更加浮躁。終于,公主的病已大有起色,且快速痊愈,卻偏偏又發生了公主連日遇刺的事情。這讓他想把所有的怒氣和著急都發泄在這個好不容易才抓到、渾身髒兮兮的刺客身上。
等到解決這件事之後,大家應該都會比較放心,然後他再提出解除婚約的事,應該是最恰當的時機了。
打定主意,她的身影又在他腦海中浮現。
他,其實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他鍾意的人是什麼樣子。他認得的,只有那清清冷冷的聲音,如水般清澈。她的人,應該也像水一樣透明美麗吧?
他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行刑場,疑惑地看著被綁在木柱上的女子。
「這人犯了什麼罪?」他問旁邊的衛兵。
「殿下,她是那個放蛇殺公主的刺客,是您下的令,您忘了嗎?」
喔,是了,的確是他下的令。
知道這里即將有火刑,他立刻就想轉身離開。但是不知為何,他的雙腳卻無法移動,彷佛自有意識般地強迫他留下來看完這場行刑。
太陽沿著軌道漸漸運行,照射在受刑者臉上。
陽光下,女子的皮膚很白,幾乎和周邊的雪地同樣白,像是從來沒接受過陽光的洗禮。張牙舞爪的紅色烈焰順著她的衣裙向上攀升,很快地就燒到她白皙的皮膚上,她的哀嗚也隨之響起。
不對勁。這叫聲,不對勁。
他思索著。之所以討厭火刑,是因為人被火焚燒時發出來的慘叫聲,會讓人感到恐怖,這也是為什麼它是酷刑、是用來折磨人的、是用來燒毀邪惡不潔的女巫的。
但她的叫聲不像是叫聲,比較像是無法叫出的聲音,在喉嚨中滾動。
這人不能回答問題,是因為她啞了嗎?真的是她做的嗎?她是巫婆嗎?
他心中出現疑問,卻已無法喊停。
他只能繼續听著,听著那喊不出來的聲音,慢慢消失在火光之中。那聲音,不知為何,竟讓他覺得很悲傷。
他走上前去,看著衛士們將焦黑的尸體解下來,有點無法想象,剛才還那麼潔白的肌膚,現在已經變得如黑炭一般,一踫就隨風而逝。
「等一下。」他出聲阻止了衛士的行動,因為在陽光下,她黑色的手指上,有道光芒吸引住他的目光。
是什麼東西,經過了火燒還熔不了?
他好奇地走上前,卻隨著步步逼近,心的溫度也漸漸流失。
太過熟悉的東西,讓他的手顫抖地不能自已。
他,做了什麼?
「無論如何,這戒指不會毀壞……」
他取下了那陪伴他許多年、母後給他的珍貴戒指。顧不得手中的燙,他像是早就知道,這上面刻了她的願望。
他哽咽地緊緊握住那枚戒指,泣不成聲。
「總有一天,一定會在一起的……」
他親手,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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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
听起來遙遠卻又如此靠近,和他的淚一樣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純白,像雪。
「邑曦,你醒了?」
是她的臉及如墨色般盛滿關懷的黑眸,一如他記憶中美麗的臉龐,清晰得讓他心痛。
如果,他能早一些時候看清楚這張臉,就好了。
「你還好嗎?」樓滌擔心地探著他微微出汗的額頭。
「這里是哪里?」不是她家,也不是他到過的任河地方。
「你在店里昏倒了,記得嗎?我一個人沒辦法抬你回去,所以店主人好心將他的房間讓出來給你休息。」她將沾濕了的毛巾覆在他額上。「你太逞強了,你又不像我習慣這種天氣,果然發燒昏倒了吧。」
他知道,她從很久以前就已習慣這種冰冷的環境。他知道。
「你……什麼都沒想起來嗎?」
手心那種燒灼的感覺,現在還留在他掌中,揮之不去。
他手中還握著那枚戒指,只是它的光澤不再,溫度,也不再。
「想起……什麼?」她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原本抱著一點期望的。但在听到她回答的瞬間,他就明白了自己是不願讓她想起來的。這種痛苦,在她心中應該更痛。因為,是他負了她。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他對樓滌有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又為什麼自父親死後不大動情的他,能在僅僅見過幾次面後,就輕易地對她付出全部的感情。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們未完的羈絆。
「樓滌。」他很溫柔地用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眉眼,「你曾經問過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
「你說你相信。」她疑惑地看著他不知藏著什麼秘密的雙眸。
「我要改答案。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她不懂,不懂他現在溫柔的表情,也不懂他眼中到底想訴說些什麼。
「我不相信。」他淺笑著將她圈進屬于他的範圍。「因為,所有你記憶中的第一次見面,都不是真的第一次。」
她掙扎著想把他推開,想看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你想說什麼?我不懂。」他是不是因為發燒,所以才開始胡言亂語、一直講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話?
他看著她的困惑,很不舍地將她放開。一旦看清了那些一直模糊的影子,一旦了解了自己真正的情感,他就知道,有些事是他必須完成的。
「樓滌,我要你記住兩件事。」他貪戀地看著她美麗的眼、美好弧線的眉、挺俏的鼻、如白瓷般的肌膚及淡紅柔潤的唇。這些,都是他前世無緣看清楚的,但是現在,他一定要好好記住她。
「只有夢境是真實的。」他淡淡地在她唇上留下一個熾熱的吻,將那枚戒指再度套進她縴細的指中。
「還有,這次,請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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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但其實,她只是不容易動心。
每天不變的工作場所,卻因為曾經有他的存在,而變得不同。
她的辦公室他曾經待過、他們曾在公司飲水機旁一邊聊天一邊泡咖啡、他們曾在那張桌子上討論公事、他曾在她的辦公室門邊倚著,等待她下班。
已經一個禮拜了,自那天後,她整整一個禮拜沒有見到他。他沒有出現在揚曙和她商談公事,甚至沒有到日英上班,像是突然蒸發了一般,只留下那個吻和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