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猛然被撞擊了一下,乍來的消息驚爆她的耳膜,若謹不相信。「你說什麼?」
「大嫂,舜中他——失蹤了。」方熾困難的說︰「公司這邊,老板已趕過去了解情況,他會要求當局盡快查清楚找到人;台灣這方面,我們透過管道也找了能手飛過去協助,希望不是……我們想的那種情況。」
「……」她的腦筋一片空白。
「請寬心,稍晚若有比較確定的消息,我會主動再跟大嫂連絡。」
若謹茫然的切掉電話。怎麼會?失蹤?那是……
「紀姐,怎麼了?」不是高高興興听電話嗎?怎麼他才開過兩個街口,她的臉色就白得像張紙?
「舜中失蹤了。」她啞著嗓子。
成宇第一個反應。「失蹤!哇咧,會不會被綁架?听說台商在大陸——」
「住口!」若謹狼狽的瞪他。「你少烏鴉嘴。」
「哦……」他吶吶,不知該如何安慰紀姐。
車廂中,回蕩著令人窒息的安靜,馬路上,下班的車潮漸多,一路滯礙難行。
「先送我回家,我不回工作室了。」
久久,她才道出一句話。
「紀姐——」
她擺擺手,無神的望向窗外。「求求你,什麼都別說。」
多希望,那是通惡作劇的電話;多希望,自己耍賴留下了他;多希望,他是個平凡的普通上班族,不曾位居高職……
那麼,她就不會如此痛苦。
她不能什麼都不做,只是留在台灣呆呆等消息。
下了車,把成宇趕回去後,若謹奔進書房內。「奇怪,護照應該收在這兒……」她找遍抽屜,翻過每個角落,還是找不到護照。著急的手抖著抖著,從第一層抽屜重新再翻一遍,快要掉下眼淚的她,哽咽著︰「都是你,把我寵成生活白痴,害我連自己的護照也找不到。」
嘩啦一聲,抽屜整個摔落地上。若謹跪下來,眼淚終于忍不往,盈然流下。她咬著唇,拾撿散置一地的物品,置于其間的一只小木盒,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是什麼?」
她打開來,遙遠又熟悉的東西映入眼瞳——
手編幸運環,那是高三那年她跟他「以物易物」的交換品;一方男用手帕,她記得,那曾經沾了她的淚;還有,連她隨意丟給他的糖果,他都保留了下來……
他竟是如此重視自己!
望著木盒內的東西,所有的回憶,緩緩浮上若謹心頭……
咦?我還以為你瞎了,原來還看得見。
紅燈前,他戲謔的阻止她的愚行。
我才沒說你長得丑,那是你自個兒穿鑿附會。
在台中港,他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母親若不以忙碌填充生命,她要如何度過你不在她身旁的日子?
某個深夜,他充當張老師如此開導她。
放心,我不會吃垮你的。
母親婚宴後,他陪她度過了一整個下午和晚上。
若謹,嫁給我吧!
失戀後,他向她要求……
人生自是有情痴。
他對她的愛,萌生得如此之早,她竟渾然未覺。怎會這樣傻?怎會這樣遲鈍?
縴手一遍一遍撫過木盒,淚水決堤而出,惶惶絞痛的心無處可放,偏偏,無嘴貓向她綻放無憂的笑顏。
——糖果包裝紙上的數字戀語,隱微的傳遞了某個信息——
有些人的愛情,經過婚姻的洗禮,會升華為親情,或者,轉變為恩情。
她對舜中的兄妹之情,歷經婚姻之後,反其道而行,培釀了不能割舍的愛情。他的厚愛,在平凡的生活中,打動了她;他的溺寵,在不知不覺中,贏得了她的芳心……點點滴滴,在她心田逐刻成愛……
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但,當愛已領悟,他卻不在身畔……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能向他這麼說嗎?深深愛上你——淒楚的翻到背後,若謹涕泣出聲。
第十章
「經過初步調查,有可能是前一批被唐經理開除的某些人做的,這邊的公安努力破案中,希望他能安全歸來。」鵬飛透過電話,向方熾告知最新消息。
「工廠員工?」那麼,就不是一般的綁架案。舜中在大陸廠一向深得員工的敬重,不太可能遭人挾怨劫持,不過,如果是唐經理……「有勒贖的電話嗎?」
「目前沒有接到。這也是尚能對舜中的安全存有希望的原因。」
「唉……」一向樂觀的方熾嘆了口氣。「鵬飛,你知道嗎?連我如此鐵齒的人,都想上媽祖廟求神。」
「記得,替我拈炷香。」他何嘗不是?身為老板的他有更深的愧疚。「方,學長家人的現況如何?」
「詹伯伯他們不願相信這樣的事發生在學長身上,詹媽媽的血壓陡升,在台北的妹妹也趕回來了,大嫂本來打算直接飛過去,不過,被我阻止了。」
「嗯,看明天有無較好的消息傳來,再作安排吧。或許,情況沒有我們想像的糟。」這次,換鵬飛嘆了一口氣。
「嘿!別那麼沮喪,舜中那小子命硬得很,會平安歸來的。」
「希望如此……」
幽靜的山林,傳來怒吼。
「什麼?!他們不付贖金!」為首的蒙面男子,質問屬下。
「這……他們說這小子又不是真正的老板,要殺要剮隨便我們,反正島內多的是人才,再派人來管理就行,還說什麼不付贖金,綁架就不會愈來愈多,歹徒也不會有樣學樣。」答話的人巍巍顫顫,深怕惹惱了他。
「可惡!第一次踫到這麼有人不識相。」蒙面男子一生氣,狠狠的揣了肉票一腳。
「現在怎麼辦?」
「廢話,當然撕了他,沒有錢,留他何用。」
于是,接受到命令的屬下,拿起了刀,刺進肉票的要害……
鮮血橫灑,赤染山林……
「不——」若謹尖叫,從噩魘中驚醒。
客廳中,蜷縮在一旁的問音被她的驚聲尖叫吵醒。「若謹,怎麼了?」
「我做了一個噩夢……」順頰留下的淚和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衫,若謹身上仍是白天穿著的裙裝,只不過,縐巴巴的無一處平順。詹爸陪詹媽在房里,弟弟們雖說被她們趕回房,怕也是淺眠難睡。她和問音在客廳死守著電話,怕錯失任何消息,守了大半夜,她們在沙發上憩息,若謹才稍稍睡去,即被噩夢驚醒。
「在夢里,你哥他……被人一刀刺進心髒……」
「別哭,那不是真的。」問音撫著她的背安慰。
若謹側靠著沙發,心魂未定。「萬一,夢境成真……」
「不會的,哥不像短命之人。」
他不是,但她呢?若謹在心里問著。
舜中才剛娶她,就發生這樣的事,或許,是她影響了他!
「在我的生命中,所有完整又成雙的人事物,從不曾長久存在。上小學時,我爸為了獎勵我,買了一只我夢想已久的兔寶寶存錢筒給我,除了上學的時間,它幾乎沒離開過我的視線,可是,它還是被打破了,因為一只貓;還有,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養了一對金魚,那次更慘,買回來第一天它們還精神飽滿,隔天一起床,連培養感情的機會都沒有,它們就雙雙浮在水面上,死了——」
「若謹——」
「讓我說完。」她向她搖頭,絕望的聲音平述著︰「你知道的,連我爸和我媽也在我國中時離了婚。問音,我現在真的很懷疑,為什麼人家的小狽可以一養就養一、二十年,有的人一輩子只交一個男朋友,大多數人的爸爸媽媽不曾離婚……就我,什麼都不行!什麼都不行!連嫁了個完美的老公,都會有這樣的橫禍飛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給我一個答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