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盼到了嫁公主這一天。
莫愁是皇帝極疼寵的義妹,她的出嫁理當要辦得風光盛大,「據說」隨行護送公主出關的禁衛軍就有五百名,婢女、太監各一百名,再加上百輛載運著嫁妝的馬車……如此壯觀的隊伍羨煞眾人。
可當隊伍出現時,老百姓頓時傻了,怎麼眼前的陣容如此寒酸?
原來是朝陽公主和其夫婿婉拒了皇帝的好意,僅帶婢女、僕從十人,嫁妝十馬車,至于護送的任務就交由跟龍捍天前來中原的精英部隊負責。
在百姓們的驚訝聲和歡送中,隊伍緩緩出了京城。
轎子中的莫愁掀起布簾,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滾滾黃沙,看來隊伍已經出關了。
她吸了口氣,原本毫無精神的臉換上了活潑朝氣,瞪著一旁騎著馬的龍捍天,她心中有了盤算——
真以為這樣她就會認輸?她朝他的背扮了個鬼臉,暗暗發誓,如果不把他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她莫愁這個名字倒過來寫!
第五章
和親的隊伍在出關之後,繼續朝東北走了近一個月。
如此浩蕩的隊伍出現在關外的土地上,顯得招搖醒目。
還好這一路上,不見任何危險迫近,隊伍極其順利地朝目的地邁進,甚至,路過關外各個部族,他們一見到這個掛滿象征捍龍王朝的黑龍旗的隊伍,族長馬上率領族民前來迎接,熱情款待一番。莫愁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關外民族的熱情,嘗鮮的興奮,倒也沖淡心中不少怨氣,把出嫁想成變相的游山玩水,心情頓時轉好。
可,她高興得太早了——
越過夷山之後,地勢開始變得險峻,氣溫也驟然下降,愈接近目的地,氣候愈顯寒冷。雖然已接近春末,可仍然冷冽得要人命。如此寒冷的天氣對龍捍天他們一行人來說,早習以為常,但對于從小生長在中原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痛苦的折磨,尤其以莫愁為最。
「葉荷,外頭的雨到底停了沒?」躺在轎里小床上的她虛弱地問。
「還沒呢,公主,好像又轉大了。」葉荷放下布簾,一臉擔憂,「公主,你真的不要緊嗎?」
雨已經下了五天,又濕又寒的天氣讓一向畏冷的公主染上風寒。公主為了不耽誤行程,堅持要等到入了捍龍王朝境內才看大夫,還不準她去稟告聖皇。
「又轉大了……」莫愁氣若游絲,疲憊地閉上眼,沒有力氣咒罵。
她天性畏冷,雖然喜愛四處玩樂,可活動範圍總是盡量以溫暖的南方為限,十分安份。
去年,南方各地幾乎玩遍,已勾不起她的興趣,于是觸角開始朝北延伸,隨著友人到冰潭獵狐,那兒白雪皓皓的壯麗風光十分吸引人,可也讓她嘗到苦頭,受盡寒凍蝕骨的折磨,原本她誓言不再踏入嚴寒之地,沒想到如此快便惡夢重現。
「公主,你的額頭愈來愈燙了。」葉荷憂心地將她額上的毛巾取下又換上一條新的。
「好冷!」她的舉動引來莫愁一陣寒顫,她咬緊牙,心想,她應該不會那麼倒霉,病死在這個鬼地方吧?她還沒報仇哩。
「冷?可是公主,你已經蓋了三件被子。」話雖這麼說,葉荷還是盡職地又拿來一件厚被為她蓋上,「公主,讓葉荷去稟告聖皇……」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王八蛋!」是該報仇的,她今天會落到這番田地全是他害的,他們的梁子結大了,等她的病痊愈之後,這筆帳可有得算。
「可是,公主……」
「別吵,」莫愁緩緩闔上沉重的眼皮,「我好累,想睡一下……」
雨,似乎沒有停的跡象。
長長的隊伍在泥濘的路上奮力行走,最後終究對抗不了大自然,速度愈來愈慢。
「捍,今晚就在這里扎營吧!」為了要趕在原定時間內回到捍龍王朝,大伙兒不眠不休地趕了三天的路,雖然訓練有素的軍隊沒有發出任何抱怨,但看到手下的臉上個個倦容微露,龍捍天決定扎營休息。
「是。」龍捍接下指揮部署的工作,並吩咐手下將黑龍旗插于營前。
黑龍旗以黑色為底,旗幟上繪著兩條交纏的銀龍,為捍龍王朝的國幟,也是他們一路上安全無虞的原因。身為關外第一強國,捍龍王朝的精英部隊以剽悍馳名于關外,沒人會笨到去與他們為敵。
餅了半晌,扎營工作大抵完成,龍捍天正要踏入聖皇營帳時,听見背後傳來怯怯的呼喊——
「聖皇……」
他循聲望去,是莫愁身邊的女婢。
出了關外,莫愁一反在宮中的火爆,不吵也不鬧,安靜得讓人幾乎忘了她的存在,要不是老早就模清她的脾性,恐怕他會以為她是受了太大的打擊而轉性了。
「什麼事?」
「公主她……染上風寒……」葉荷咽了口口水,很是緊張,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可否請……大夫為公主診治?」
這個新主子的脾氣她不是很了解,雖然他從沒對她凶過,但他天生有一種威嚴的氣勢,在他精銳的視線下,她感到十分畏懼。
「風寒?」那個火爆沖動的女娃兒病了?通常習武之人不易染病,她會感染風寒實在讓他心中大大存疑。會是她另一個抗議的把戲嗎?
「是的,」想起主子的病容,葉荷鼓起勇氣道︰「公主已經高燒不退好幾天,可意識還算清醒,剛剛公主說她很累想睡一下,接著就陷入昏迷。」
龍捍天在心中評估著她話中的真實性,沉吟了一下,決定還是去一探究竟比較保險,他問︰「她人在哪里?」
「聖皇請隨奴婢來。」
她領著他來到馬車前。
他跳上馬車,戒慎地走近躺在床上的莫愁,大掌一觸到她的額頭,就被掌心傳來的熱度嚇了一跳。
「這麼燙!」他不悅地瞪了一旁的葉荷一眼,「你為何拖到現在才說?」
「是公主不讓奴婢稟告聖皇的。」葉荷縮著身子回答,「公主怕拖累大家的行程,因此不準奴婢說。公主還說她的病餅幾天就會好,要奴婢別擔心。可是都過了好幾天,她的高燒依舊遲遲不退……」
「都是奴婢不好,如果奴婢不要听公主的話,早點請大夫來看,也許公主就不會陷入昏迷了……」講到最後,她泣不成聲。
「真是傻瓜!」他對莫愁的做法是又氣又無奈。
龍捍天抱起她步下馬車,昏迷中的她一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紅通通的小臉眉頭微蹙,拚命往他的懷里鑽去,冀盼汲取溫暖。
「聖皇,您要把公主抱到哪里啊?」葉荷追了出去。
「你以為呢?當然是去看病!」他好沒氣地說,將莫愁抱入他的營帳內,然後命人去請大夫。
二更天。
下了數天的雨終于停止,在雨聲漸歇的時刻,龍捍天闔起書冊,站起身走到鋪著厚羊毛的床邊。
莫愁仍然昏睡著。
傍晚的時候,大夫已經前來診治過,也開了藥,她服了之後雖仍未清醒過來,不過還好,高燒已退。他一直以為她很強健,沒想到她的身子骨極為畏冷,看來北方的冬季要是來臨,一定會讓她叫苦連夭。
在床沿坐下,他的手指沿著她的臉部輪廓輕輕撫過,一場風寒讓她原本粉女敕的面容憔悴許多,昔日的靈氣活潑全部失了影兒,軀體也沒了生氣,蒼白的臉勾起他前所未有的疼惜。
破天荒的,他居然升起一股罪惡感,如果不是他硬要得到她,她也不必受這種種罪,她一定更恨他了。
瞧見枕旁擺了衣物,是那套只適合中原氣候,不能抵御關外寒冷的衣服,知道此刻羊毛毯下是不著寸縷的嬌軀,他的腦子不能克制地浮起無邊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