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女孩,白皙無瑕的皮膚透著紅潤,靈活的大眼,一眨一眨的教人一時間無法移開視線。
望著她,會讓人以為置身一堂;而她,正是天堂中的天使。
「你——沒事吧?」他遲疑地問,覺得有必要解釋他方才的行徑。「你剛才差點被水淹死,我在幫你急救。」
「我沒有溺水,我在想事情。」
清柔的嗓音滑出她唇畔,席少宇再度愣住。為她這恰似吳儂軟語的說話音調,更為她莫明其妙的話。
怔愣一段時間,席少宇放聲大笑。
「小表,別逞強了!你明明已經快沉尸湖底了,還……喂!等等,你去哪里?」
任涼曦以一個標準的跳水姿勢躍進湖里,潛游一段距離又浮出水面,駕輕就熟的示著游泳姿勢——蛙式、自由式,甚至是極難學會的蝶式。
席少宇目瞪口呆的站在岸上,表情十足可笑透頂。
棒了一刻鐘,他才喊道︰「我相信你了,小表,快回來吧!」
任涼曦停下動作,露出半顆頭顱,游向岸邊。
她晶亮的眸子緊盯席少宇的臉龐,竟讓他有片刻錯覺,以為眼前的人兒不是稚齡的小孩,而是個成熟的女人。
荒謬!她怎麼看都像個未滿十歲的女孩,就算她臉上帶著不合宜的沉穩,也抹煞不了她年幼的事實。
任涼曦爬上湖邊,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輕微的嘶嗚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你的馬?」任涼曦直視閑散走動的高壯駿馬,白色的棕毛在陽光照耀下更加醒目。
「不再是了!」席少宇無奈的撇唇。
扁是它失常的舉止,險些踩扁一個小孩的行徑,他恐怕得接受它不適合再跑的事實。
任涼曦發出一長串口哨聲,白馬倏地抬起頭,揚起馬蹄直奔下山坡。
席少宇緊張地擋在她身前,深怕她成了亂蹄之下的犧牲品。
白馬漸漸靠近,她止住口哨聲,馬兒如有靈性般漸漸緩了速度,規律的踢踏幾下,停在他們面前。
任涼曦從他身後繞出,順著馬背上的白毛一撫而下,白馬略微不安的避開她的手。
「別模!它不喜歡陌生人踫。」
席少宇大喝,捉住她的她。柔若無骨的觸感由指間傳回,他下意識的松開,有些手足無措的偏開頭。
任涼曦來到馬兒面前,兩手捧住馬頭,直亮它的眼楮,喃喃說了幾句話。隨即轉身上馬,掉轉馬頭,策著白馬消失在林木交錯間。
席少宇如大夢初醒的大叫大嚷。
「小表、小表!回來啊——你會摔死的……」
喊也半天不見馬蹄聲,席少宇氣極敗壞的踢開腳邊的石頭咒罵。
「可惡!」
要是小女孩不幸摔下馬或是折斷了頸子,他可是難逃良心譴責。
「追風」的腳程比普通馬快多,他手邊又沒機車、汽車之害的交通工具,徒步去追趕一匹冠軍馬,只怕天黑了都找不著。
席少宇焦急地踱著方步,濕淋淋的衣服黏在身上有說不出的難受。他索性月兌掉上身的T恤擰吧,隨手拋在樹枝上掠干。
他走來走去,始終想不出個好法子。最好,他下定決心,扯過樹枝上的衣服,飛奔往樹林方向。
跑了幾步,身後的馬蹄聲愈來愈近。
席少宇猛地回關,小女孩好端端的坐在馬上,白馬近在咫尺,耀開揚威地朝他噴氣。
席少宇如釋重負的松口氣,又覺得不該輕易饒過擅自騎上馬的女孩,不由得抿緊唇,瞪視高高坐在馬上,背向光線的人兒。
沐浴在陽光下的嬌顏竟讓他失了神,一時忘了自己的怒氣。
「它是匹好馬。」她輕輕躍下馬背。
她的手一次次撫平那揚起的白毛。末了,她在馬臉上印下一吻。
席少宇的眼如同著火般燒紅,他狠狠瞪著「追風」,後者仍不知死活,得意的嘶鳴著。
席少宇粗魯地扯過馬韁,隔開「追風」與她的距離。
「如果你想騎我的馬,至少該知會主人一聲。」他不悅地指出。
「我問過你,但你說它不再屬于你。一匹無主的馬兒,不是誰都可以騎?」任涼曦反問。
席少宇鎖緊眉頭。
他是說過那話,但話里的意思跟她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而且,姑且不論她是否會錯意,但一個不足學齡的小女孩會說如此有條有理的話嗎?
「我的意思是,以後我可能會把它賣了;或者是讓它安樂死……不琿我的決定是什麼,它現在仍是我的!」
任涼曦望著他,似乎在思索他話里的正確性。
「你說的對,是我不好。但你為什麼要讓這麼好的馬安樂死?」她點了下頭。
「你說它好?她幾乎踩死你,又害你跌下山坡,我看不出它哪點稱得上‘好’。」
「它被我嚇到了。」
「不,‘追風’是在你出現之前就發狂的。」
任涼曦一語不發的凝望他,久到他不自在的記起上身的赤果。
他雙頰微紅的轉過身,快手快腳的穿上T恤,再回過頭,卻見她蹲在白馬的腳邊,只手起她的右前肢察看。
席少宇好奇地探頭,順著她的眼楮看見馬腳上的血跡,他伸出手。
「哪時候受的傷?」
任涼曦一把握住他的手,阻止他再伸上前。
席少宇困惑地抬起臉,看進她深不見底的黑眸。
「蛇的咬痕,最好別踫。」任涼曦放開他的手,淡淡地解釋。
「毒蛇?」席少宇驚詫。
「我不確定。」任涼曦輕拍馬頭。「或許這正是它反常的原因。」
如日中天的太陽令人難耐,她微眯起眼,回望矗立遠方的別墅,估量自己出來的時間。
「我該走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拉開彼此的距離。
「等等!我送你回家。」席少宇急急地牽起馬,跟在她後頭。
她止住身形,眼光停在馬兒右腳的血口。
「不用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走。」情急之下,席少宇大喊。
她沒有回頭,不是十分明了他話中的含義。
樹林如同她的游樂場,花草樹木的位置沒人比她更清楚。若說會讓她置身于危險中,了不起只是獵人偶爾放置的陷阱;但終究還難不倒她。捕食動物的機關位于何處,她怕是比放置的人更清楚。
如此推想下來,他的不放心是為什麼?
她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一動不動的杵在原地。最後,她仍無法得到答案。
席少宇只當她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將馬的韁繩換到右手,右手撈起她的小手,雙雙走進樹林。
???
「涼曦!」李萱滿臉是淚的奔出花園,凌亂的腳步踩爛了幾株花苗。
她狠狠地抱住她身子。
「你去哪兒了?!媽媽找了你三四個鐘頭,還以為你被壞人拐跑了。」
席少宇瞧著母女倆緊抱在一起的畫面——美貌的婦人激動又急切地訴說自己的不安,她懷中的小女孩卻是一臉的不在意,僅是用小手徐緩的模了模婦人的頭發。
這樣的組合著實可愛,旁人若一時眼花,只怕會以為小女孩是比較年長的那一個。尤其是她那大而有神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人,活似在剖析對方的舉措,更容易加深別人的誤解。
話又說回來,她那雙眼楮還真是漂亮,襯上長而卷翹的睫毛,更有說不出的味道。
他老覺得這雙眼楮太成熟……咦?怎麼她眼里全是自己?
席少宇回神,發現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他趕忙轉身假裝拍打白馬。
「你怎麼全身濕答答的?」李萱驚呼,兩手慌張的撥開貼在她頰上的頭發。
「我落水了。」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需不需要叫醫生來?」
李萱一連將她轉了幾個方向,模遍她全身上下的肌膚,恐慌的模樣如同她染上惡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