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我的人,盡避收拾妥他們的包袱,看我許曼明緊張不緊張?
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為什麼?
電話鈴聲忽爾響起來,石破天驚地響起來,在如今這個肅靜至極的環境之內,不愧是一股希望和生氣。
我蠕動著身體,伸手去抓電話筒。
「喂!」對方是把女聲,並非丁松年,當然不會是他。
我答應著,問對方找誰?
「你是大嫂嗎?」
是松年的母親。
「大嫂,發生什麼事了?富山一直哭鬧不停,由他的補習老師李小姐陪著跑到我家里來,問他,他只是搖頭,說你把他攆出家門了,堅決不要再回家去,李小姐沒辦法,搖電話到松年辦公室請示。」
「是松年囑她把富山送去你家嗎?」我問。
「又有什麼辦法呢?是你這樣子對待小孩子。」
「叫他回來吧,現在沒有事了。」
「大嫂,這不是鬧著玩的時候,小孩子也有自尊心,如果他肯听話,我早就把他送回來。」
我听著也覺好笑。
連小孩子也有自尊心,那麼,就單獨是我許曼明不需要自尊心,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用不用把電話筒遞給丁盎山,由我這做娘的向他道歉一聲,求他別離家出走。」
「大嫂,你的語調太令人莫名其妙了。」
「最簡單清楚沒有了。他是我的兒子,不听話,就攆出門外去,他要回家里來,先向我請罪,否則,那一個人收容他,我也不管不理不聞不問。」
對方靜默一會,隨即說︰「很好,大嫂,這是你說的話,有什麼後果,不要怪責別人,從來什麼事都是有因始有果的。我這就讓富山跟我住了。」
也不待我回應,就掛斷了線。
從來,我跟家姑的感情也不過爾爾。
如今鬧出事來了,家姑當然不會往我的一邊站。
一直沒有跟翁姑弄好關系,只為松年的父親身體一直不怎麼樣,再加一次腦充血,差點兒沒有命,出盡柄際名醫,把他搶救過來之後,立即宣布退休,將企業大權交給丁松年,再召回柏年,讓兄弟二人早早繼承父業。
家族事業在幾年家翁去世時,早已推在丈夫身上,我也就在身份地位上不可同日而語。我的一些女友,包括仇佩芬在內,只為未分家,老太爺仍管事,後生一輩的自由度就完全不及我了。
仇佩芬經常為此而羨慕我,說︰「你真是好命水,說得難听一點,幾難得家翁早早不能管事,輪到自己的那一位名正言順地把家族掌陀權奪過來就好,省得一把年紀,還要看臉色。出席一次隆重宴會,照片刊登在影視雜志一次半次,就煞有其事的亂嚷,問你衣服買了多少錢,首飾是否新置的?直情跟審犯無異,沒給氣死才怪!那兒像你,輕松自由。」
听得女友們的這等埋怨多了,受著影響,無端端在心上生了一點使命感,覺得;應該以我瀟灑的行為,代她們出一口齪氣。
于是,我對家姑並不賣帳。
第25節
這幾年,松年父親去世,我等閑也不會陪松年的母親搓牌應酬,每隔一陣子,回去拜候一次半次,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答應著就算。
家姑憤然擲掉電話,怕也是下意識地尋著個藉口跟我翻臉。
幾難得才把證據握在手,證明我沒當個好母親,讓她老人家肩負照顧孫兒的責任就算了。
忽然之間,眾叛親離。
我被完全孤立了。
我一直呆在客廳內,胡思亂想得累了,就打一陣子瞌睡,隨即覺得心驚肉跳,轉醒過來,又呆呆地坐一會,直至天色再度微明。
以後的日子,是不是就如此這般的過了?
真是太嚇怕人。
我不可能再蜷伏在家,不給自己想辦法。
甭掌既是難鳴,我就得請救兵。
幾經艱辛,才掙扎到仇佩芬的家里去。她看見了我,嚇那麼一大跳。
人家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我呢,才不見人那麼兩天,再出現,形同鬼魅,憔悴得月兌了形。
「你究竟攪什麼鬼?」仇佩芬急問。
我一五一十的和盤托出。
講清講楚這近四十八小時之內發生的事故,我整個人都覺得輕松得多。
仇佩芬听得義憤填胸,兼破口大罵︰「真沒想到男人有那麼壞,也只為有女人這麼賤去配襯他們所致。」
我沒有回應,一時間未想得出仇佩芬意何所指。
「那姓邱的女人果真是妲己妹喜之流了吧,惹完一個杜林,又來一個丁松年,她的本事真大!」
一言驚醒夢中人。
怎麼我竟沒有醒起邱夢還正正是那個被傳與杜林有特別愛寵的企業新星?那個中西商會的周年餐舞會上,她跟舞伴在舞池內出盡一時無兩的鋒頭。
天!是她,是她搶走了我的丈夫。
包令人駭異的還是丁松年竟不介意通世界的人在傳播這姓邱女子的謠言壞話,說她為了向上爬而給老板伴枕!
丁松年從來是個大方人,但應不致于到這個荒謬絕倫的地步吧?
「我以為闊佬財閥只流行對那些肯賣肉的影視明星采取包銷制度,屯養耍樂一個時期,就轉給另外一些老友把玩。原來現今連這些機構內的紅員都參與此類把戲!」仇佩芬非常不屑的說。
「真是心灰意冷!」
「什麼話了?曼,振作起來,跟他拼一拼。」
「拼?怎樣拼?連人都不回家來了?」
「吵上他的寫子樓。」
「在他的職員跟前獻丑嗎?怎麼成?」
「偏就是要如此,才能嚇倒他。看你,自管自哭個半死,有屁用,他看不見為淨。這麼便宜他,簡直豈有此理。趕快在他揚名立萬、樹立威信的地頭叫囂吵嚷,讓他在全世界人前失禮好了,問他怕不怕?」
「我的面子也要顧念一點點吧?」
「到今時今日的這個地步了,你最沒有面子就是不能把丈夫搶回身邊來,其他的一切也就不是問題了吧?」
我低頭想想,倒也是的。
閉門家里坐,禍從天上來。這麼無端端的毀了一頭美滿婚姻,果真就撒手不管了?當然不甘不忿。
翻心再想清楚,憑什麼丁松年可以如此埋沒良心,自把自為,視社會與法律保障,以及我和他結縭十年的感情關系如無物了。
他不仁時我不義,天公地道。
欠債者,必須還錢。現今情勢,擺明是我遭受冤屈,吃了大虧,當然要向他逐一追討。
便宜他不得!
就算我肯對丈夫放松一馬,對那個有奪愛之恨的姓邱的女人,更不可能放過。
我挺一挺胸,說︰「好,我跟他理論去,這年頭,別只以為女人在事業上露了一手,就以強者稱之,對家里頭的一位根本就看不在眼內。這觀念大錯特錯,縱容不得。」
「對!」仇佩芬拍拍我的手︰「那才有志氣!可別忘了,你背後有三千娘子軍給你作後盾。」
我的精神為之一振,決定跟丁松年決一死戰去。
也不是夸張,到了要拋棄我的地步了,就肯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吧?
當我跑上丁松年的辦公室時,氣勢是磅礡的,因為我自覺理直氣壯。
對于偷食的饞咀貓,一見了執著棍的人,就應退避三舍。
丁氏企業主席室門外的那條母狗,一見了就亂吠,說︰「主席在開會議。」
除了這個藉口,她差不多辭窮。
我根本不勞答她的話,橫行直過,推門走進丁松年的辦公室去。
圍在會議桌上的幾個人都一同回轉頭來,駭異地望住怒氣沖沖的我。
丁松年看我的眼神是感慨多于驚惶,無奈多于氣憤。
我瞪著他,看他怎樣處理這個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