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笑著簽了字。無可否認,這些天,對謝適文避而不見,真是心上有著無比的牽掛,連有旁的人提一提他的名字,都令賽明軍既驚還喜,下意識地軟化。
這就是愛情了。
明軍不是不知道、不明白。幾艱難才盼得這份心上連連牽動以至于適體舒暢的好感覺,跑回來相依相伴,可又是一瞬即逝,好景不長。
自有千百重的舍不得。
一直不知道怎麼回復左思程才好?
跑去征詢徐玉圓的意見,是不管用的。
徐玉圓恨不得剝掉左思程的皮、吃掉左思程的肉,她必會主張硬拼。
何必要兩敗俱傷呢?左嘉暉的而且確是左思程的骨肉,她不會把兒子交回他父親的手上,並不等于一定要借此關系,連累到左思程在謝家的地位動搖。
正如她不再愛他,卻不表示這就要害他了。
至于謝適文,那是緣也分也。
誰叫自己生就一條不會生活在溫室中的命,還有什麼話好說?苦苦朝這方面掙扎,徒挫志氣,徒添傷感而已。
與其兩敗俱傷,何不就讓自己曾愛過以及如今深愛的兩個男人回復他們正常的生活,發展他們健康的感情,不必為自己有缺憾的人生所牽累。
走得遠遠去吧!例如加拿大!
這些年,再艱難辛苦,明軍都沒想起要回溫哥華去。然,如今的這個念頭一生,但覺苦澀萬千,是證明自己太太太走投無路了吧?
精神壓力再加上工作勞累,賽明軍回到家去時,差不多想一開門,就把自己拋落床去。
然,這一晚,情況非常例外。
明軍拿出門鑰來,開了大門,就听到孩子們的歡笑聲,不只一個,有男有女,是黃媽把小蘭和嘉暉帶到家里來玩耍嗎?一定是吧!
如果事情不是如此峰回路轉的發展,讓她賽明軍平靜地生活下去,那會多好。
她的一份糧,足夠把這間小鮑寓買下來,身旁有好鄰居,萬一鐘點女佣芳姐真的移民不干了,添一個菲佣,抑或重托黃媽,都是可行的。反正嘉暉生性。總之,安安穩穩的營生下去就好,怎麼要一場重逢,一番邂逅,又把已上軌道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女人為愛情、為浪漫、為天長地久、為曾經擁有,付了多少?真的難以估量。
想著,走進客廳去,不錯是小蘭與嘉暉在玩模型玩具,鬧得震天價響;然,陪著他們的不是黃媽,而是謝適文。
明軍微微一愣,只能說︰「我不知道你來了。」
「如果我預先讓你知道,怕就不會讓我來了。」
明軍沒有答話「你這幾天在逃避我?」
「沒有。工作忙。」
「對于蜜運的情侶,漫天烽火,都不成相見的阻力。」
明軍眼眶驀地溫熱,要推卻這段情緣,原來比她想象中難。
「媽媽,謝叔叔來給我們砌模型,是我叫黃媽開門給他的。」左嘉暉對謝適文的熟絡與親切,並沒有任何人指使,是他自發的,只為謝適文對孩子有誠意。
一個能如此獲她倆母子之心的人,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真是談何容易?
「好好的跟我們相聚一個晚上?」謝適文說。
明軍低下頭去並不即時作答。
「只這一個晚上,我明天一早便走!」
「什麼?」明軍慌張地抬起頭來,望著適文問︰「你明天走?走到哪兒去?」
「走到十萬八干七里外的地方去!」
「真的?」
「不騙你。」
明軍的眼淚忍都忍不住流瀉一臉。
「看,」適文一邊為她揩淚,一邊說︰「你要騙自己,那有什麼辦法,還好有意無意的逃避我。要不是我這幾天為了遠行而忙,早就不會放過你!」
明軍一時間還未弄清楚什麼一回事?總之,她一听到謝適文要走,心就狂跳不已,太覺著舍不得了。
「明軍,父親要我回美國去簽署三藩市的一幅地皮發展的合同,很快就會回來。這幾天,我要你心平靜氣地想清楚,把可以阻礙我們相愛的煩惱事都抖出來,來個清盤運動,待我回來,高價收購,然後毀尸滅跡,從此天下太平。」
明軍忍不住破涕為笑,問︰「你要去多少天?」
「大概七、八天的樣子好不好?我盡快回來!」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適文,我怕。」
「怕什麼?是怕的話,就把你也帶在身邊,一起赴美好不好?」
明軍只是搖頭。
「為什麼?」
「這兒的功夫還多,況且芳姐要到加拿大去一個月,日中更乏人手照顧嘉暉。」
「情況發展下去,你要當心,我就快會妒忌起暉暉來,拿他當作情敵看待。」
明軍笑︰「你不會,你是疼他的。」
「你不會怪我吧?實情是我更加疼你!」
「適文,你會快去快回?」
「會。」
「回來後,我跟你商量一宗大事。」
「很好,你得答應,在未經跟我研討之前,切勿胡思亂想、輕舉妄動!」
「我答應,這幾天之內,不會有意外。」
明軍是真的發覺,縱使自己如何鐵石心腸,一看到謝適文,就不願意再跟他分離了。
既如是,就像適文建議的,細細思考,把所有妨礙他們感情發展的困難都攤出來,讓最直接的當事人討論解決好了。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可惜,明軍沒有想到,人算既不如天算,有些人計算人,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意外就在謝適文離開本城的翌日就發生了。
賽明軍被韋子義叫進辦公室內。
賽明軍在見著韋子義之後,是微微吃一驚的,因為她從沒有見過韋子義的臉色會如此難看。
「韋總,究竟什麼事?」
「我來問你,究竟什麼事?」
賽明軍莫名其妙,說︰「我不明白。」
「我更不明白。」韋子義氣憤得來回踱步。「告訴我,你好好的在工作,為何要跟葉展坤朋比為奸?」
「什麼?韋總!」賽明軍大吃一驚,忙問︰「我怎麼會跟葉展坤朋比為奸,我跟他只不過在這個月內才認識,才開始在工作上有來往,除了業務上的合作,我們私下並無任何關系。」
「這並不足以解釋現今被發現的勾當?」
「什麼勾當?韋總,我根本不知道。」賽明軍急得額上冒出細汗。
「跟榮信建築材料公司的合約,是你跟葉展坤一齊批準的,只為可以隱瞞著公司,獲得大量回扣。」
「天!韋總,榮信建築材料公司的來龍去脈,我概不清楚!」
「那是你的簽名,對不對?」
韋子義把一份合同的副本,摔在桌上叫明軍看。
的而且確是自己的簽名。
曾幾何時自己曾簽過這樣的一個名字?沒有,沒有。
唯一的可能是前幾天,葉展坤囑自己在商場裝置計劃書內簽個名字表示贊同及過目,之外,從沒有跟葉展坤有何瓜葛!
突然一個念頭飛閃而過,會不會那疊檔案內的用紙是有單面過底作用的,于是賽明軍的簽字就糊里糊涂的出現在這份榮信建築材料公司的合同副本上。
陷阱,完全是一個陷阱。
賽明軍實在再難保持鎮靜,她竭力的伸手把垂在額前,膩膩地被冷汗帖著的碎發攏向後方。
韋子義問︰「謝氏的規矩是每逢有投標,都必須取價錢最低廉的一個對手合作,如果有其他原因挑選另外一個業務對象的話,必須詳列條件,要求主事的董事簽批。
「這榮信是價錢最昂貴的一間供應商,本來,這也無不可,你們或有其他理由支持,要用榮信的服務是可以的。但,問題是,其他競投的行家,查出了葉展坤受賄,他自榮信處可以得到回扣。」
「那是姓葉的事,跟我根本無關!」賽明軍提高了聲浪,跡近咆哮。